由一個晚上的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之後,他除去初始還尚存的幾分驚愕統統化為理所應當的接受。
那顆心在蠢蠢欲動著,為自己親眼所見而欣喜著,焦躁著,疑惑著……
她是女子,本應該就是女子。
夜裡,他輕輕的緩緩的說著,細語不及軍帳外頭的寒風那般大,似是被捲進風裡,聽不清晰。
但是他卻是知道的。
穆楠是女子,這是一個多麼令人暗喜而又慶幸的事實。
號角在晨光尚未明亮時,便吹響了。
簫昇一夜未睡,半開著眼看著昏暗的軍帳裡不甚清楚的物事。
矮矮的案席上擺放著的是前些時日不曾看完的醫書,紙張被寒風吹得啪啪作響,半張紙嬌弱的挺在半空中,無力的擺動著,一陣一陣的筆墨味幽幽傳來;簡樸的座椅上搭放著前些時日穿著的薄衫,清亮的色澤燁然放光;帳子不遠處,點了一夜的火把燃盡成灰,鐵質的鍋底泛著燒盡的黑色……
外頭,士兵們整齊劃一的步伐聲踢踢踏踏的遠去,響在那嘹亮的號角聲裡格外的明顯……
我該起來了,簫昇怔怔的看著床上的裘衣,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勾起一絲清淺的笑意。
他動作迅速的穿上衣物,出了門。
不知不覺的來到穆楠的軍帳前時,他才後知後覺的頓住了。
昨日種種歷歷在目,他還記得穆楠身上的傷,還記得手指觸碰在她的腕子時那陣冰涼的觸覺,還有衣衫下被白紗緊緊包裹著的……
耳尖不由自主的紅了,頓住的腳慌張的退了幾步。
守在營帳前的將士,見他退了幾步,忽的道:“監軍大人來找少將軍的?”
那將士是從北疆召來的男子,只來軍營不過數月,便磨礪出一身厚實強壯的腱子肉,裹在冬衣裡越發顯得精壯。
簫昇莫名的想要反駁,視線在觸及到將士明亮單純的眼時,忽的想起來,自己本就是來找穆楠的,再者或許連穆楠以及她的近衛都不曾知道自己知道她的事情。
於是道:“是啊。”
將士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少將軍領兵去打仗了。”
那將士絲毫不掩飾眼裡的歡喜和崇拜,似乎上一次戰場是他夢寐以求的。
簫昇連聽都不曾聽將士接下來未曾說出口的話,便應著寒風朝著烽火臺處跑去。
他身後,那將士還抬著手,嚷著:“唉,你怎麼跑了?我還沒說完呢?”
不跑,便再也追不上了。
簫昇心裡暗暗的道。
他竟忘了,這軍營裡從不輕易的吹號角,一旦吹起,便是敵軍來犯。
這軍營除了穆楠,還有誰能夠領出出戰的?
烽火臺上,軍師早就站在那處。
若是問起,這偌大的軍營裡還有誰總是一襲青衫加身的,便就只有那軍師了。
簫昇站在軍師的跟前,眼眨也不眨的盯著半里出兩軍對壘。
“監軍大人今日似乎來晚了。”
他看見人群中,獨獨穆楠一身純白的戰袍,漆黑如墨的長髮從銀光粼粼的盔甲裡伸出來,她手持長劍,威風凜凜。
“不晚。”他聽見自己是這麼回答的。
不晚,你看,底下的人還尚未開戰呢。
軍師不語,只笑,簫昇卻覺得那笑帶著一絲的無奈,於是他道:“軍師這是為何?”
軍師依舊不語,只看著兩軍。
敵軍為首的將領似是換了人,似是佩戴著那處王位繼承著的帽子,漆黑皮毛製成的帽子上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陽光一照便散著紅光。
那人一手提著銀槍,牽馬上前,與穆楠說了幾句,兩人便和氣的開打了。
“那人應是北蠻的王子莫達。”
軍師皺著眉,漆黑的瞳孔收縮著。
簫昇不語,按在烽火臺上的手卻幾近蒼白。
軍師又道:“聽聞哈瑞達是北蠻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力能扛鼎的勇士,十歲縱馬馳騁千里不倒,十三歲憑著一身武藝便聞名於諸國……只是……”
“只是之後,便沒了他的訊息,對嗎?”簫昇終於說話了,手指陷進石縫裡,縫隙間磨礪著才將心底升騰起來的慌張按住了那麼一點。
他雙眸緊緊盯著半里處的那個小若狼狗的人影,他才算明白了為何軍師會篤定那個人便是莫達。
北蠻的將士個個虎背熊腰,由於北蠻寒風凌凌,臉色更是暗黃髮黑,可那位莫達卻難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