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到桌前,蘇映心橫過桌子將兩隻纖白的手掌貼在桌面,滔滔不絕地說:“佟先生,我很抱歉未經同意佔據了這個女人的身體而且住進貴寨,但是這些不是憑我的意志力可以控制的,你看不起我要求的平等我也不會非難於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如果你願意開誠佈公告訴我,這個與你同住在一幢屋簷下的古素靚小姐到底是怎麼得罪你的,我會非常樂意洗耳恭聽;當然,我也不會教你吃虧,我會全盤告訴你一九九五年的世界是怎麼一個樣子。第二,請你繼續視而不見,當作我從不曾在你面前出現,我也壓根兒沒見過你,你放我自生自滅,直到我找到辦法擺脫這副軀殼,回到屬於我的一九九五去,OK?”
第四章
言訖,她對他揚揚嬌俏可愛的臉。
他圓睜著兩隻眼睛,不敢相信有人敢這樣同他講話!
只見她昂首闊步,自在從容地離開兩個呆若木雞的男人。
“你就眼睜睜放她走了?”衛寇依舊瞪著消失在門外的背影,喃喃問道。
“為什麼不?你不也希望我這麼做嗎?”佟磊的視線仍然越過衛寇的肩,落在屋外的某個點。
衛寇搖搖頭,像要搖掉煩人的事一樣,一屁股坐到了佟磊的對面。“她那瞼氣急敗壞的樣子,真是兇悍!”
佟磊的聲音很輕,很堅定,但是帶著一抹令人難以察覺的疲憊。“她完全不是我認識一年的古素靚,她真的不是‘她’?”
“看來,你被她難倒了?”
“別打哈哈,你不也一樣沒她的轍?”
衛寇逃避似地指了指桌几上空無一物的碟盤。“怎麼回事?你哪來這麼好的胃口?”
“還不是那女人的傑作,她說她叫什麼?蘇映心?”
佟磊將右臂橫亙在桌面上,原本像片頁岩似的臉又多了一絲波瀾。
“蘇映心,又叫心心或心兒。”衛寇可把蘇映心對他說過的話牢牢記住了。
“心兒?”佟磊重複低語,這次連眼睛也流閃過笑意。
他那一閃即逝的感情沒有逃過衛寇睿智圓慧的眼睛。“在她捅了你一刀之後,我以為你會將她逐出佟家寨,結果你沒有,而這會兒,她又莫名其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你打算如何處置呢?”
“如何處置?你們不是已經聯手替我制裁她了?不給她飯吃,所有的人避她如蛇蠍,把她打入冷宮,甚至想冷死她?”他話中的冷意,清清幽幽,像陣冬風。“我倒很想知道你把所有的人都弄到哪兒去了?”
衛寇的笑容搖搖欲墜。“其實,你也該明白,在‘她’做下了這件事之後,傭人們恨她入骨都來不及了,誰還肯再低聲受她氣?更遑論素靚人緣之差,你又不是不曉得。”
“她那一刀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居然還替她抱屈,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你,你明知她是福王派來臥底欲置你於死地的死士,你竟然還想納她為側室,我可不可以問原因呢?”
他瞥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問了嗎?”
衛寇不睬他話中的刺,沉寂以對。
佟磊沉寂了半晌,如夢低語:“這一刀,是我欠她的……”
“欠她?佟磊!你那無底無盡的慈悲心腸帶給你的教訓還不夠深刻銘心嗎?你顯然忘了你為什麼要遠遁山林,避居滴翠?你忘記血濺崇政殿,眾叛親離、多爾袞血洗靖遠將軍府一萬四千六百七十三人,血肉模糊、血流成河的慘狀?我真不敢相信,堂堂屠張獻忠於四川,敗李自成於西安,滅福王朝廷的肅親王豪格居然說他欠了一個殺手的命!”
“你包容多爾袞,卻使他羽豐翼厚,壓下太祖遺詔,扶持福臨為帝;寬待福王餘黨,結果落得殺手、死土處處覬覦你的命!你圖的是什麼?求的又是什麼!”他咄咄逼人,太陽穴青筋凸迸,一張溫文敦厚的臉激烈得像扭曲的拼圖。
“夠了,衛寇!”佟磊輕喝,輕而易舉地止住衛寇如長江大河的滔滔不絕。“我本無意於帝位,幫我父皇打天下乃為人兒臣應盡的義務,更何況我有十一個兄弟,任何一個都足以稱帝,有我無我,何足怪哉?多爾袞不僅有萬夫不當之勇,更有暄赫一世的武功,其文治更足以稱述,他妒殺我靖遠王府一萬餘口婦孺弟兄,不正如我揮軍馭殺張獻忠和闖王,以及弘光皇帝的餘孽?何況揚州屠城十日,人屍橫遍如山野,夠了,真的夠了。”
他所有的傷痕都在心裡,又有難明白?
看著佟磊變冷僵硬的五官,衛寇知道在他不被人看見的心扉深處包藏著迭遭重創的傷痕;他後悔了,他不該去揭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