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點頭。
放學了,媽媽本應來接她,卻沒有出現。結果萊拉只好跟她兩個同班同學吉提和哈西娜一起走回家。
吉提是個敏感的瘦小女孩,用橡皮筋把頭髮紮成兩根馬尾辮。她總是愁眉苦臉,走路的時候把課本緊緊抱在胸前,像是抱著一個盾牌。哈西娜十二歲,比萊拉和吉提大三歲,但她留了一次三年級,留了兩次四年級。哈西娜雖然並不聰明,卻非常淘氣,還有一個吉提所說的像縫紉機似的嘴巴。正是哈西娜給老師起了這個畫家阿姨的綽號。
今天,哈西娜不停地說她有個好主意,能夠擋住那些自己並不心儀卻前來求愛的人。“這個方法連傻瓜都懂,肯定能發揮作用。我向你們保證。”
“說什麼胡話呀。我還小,哪會有人向我求愛呢!”吉提說。
“你沒那麼小啦。”
“好吧,可是從來沒有人向我示好。”
“那是因為你長了鬍子,親愛的。”
吉提的手趕緊向下巴摸去,憂心忡忡地看著萊拉。萊拉露出憐憫的微笑——吉提是萊拉見過的人中最沒有幽默感的一個——搖頭寬慰她。
“你們到底想不想知道該怎麼做,兩位小姐?”
“說吧。”萊拉說。
“豆子。至少要四罐。在那個老掉牙的糟老頭來向你提親的夜晚。但是時機,兩位小姐,時機最重要。你必須等到給他上茶的時候才能把這些豆子扔向他。”
“到時我會想起來的。”萊拉說。
“那他會被你擋住的。”
萊拉本來可以說她不需要這個建議,因為爸爸一點都不打算這麼快就把她許配給人。爸爸在塞羅上班,那是喀布林一家規模龐大的麵包廠,他整天在炎熱和轟鳴的機器中勞作,不停地給那些巨大的烤爐鼓風,磨麵粉,但儘管如此,他究竟是一個上過大學的人。他擔任過一家高中的教師,後來被新政府解僱了——那是1978年的暴亂之後不久的事,距離蘇聯入侵還有一年六個月。從萊拉小時候起,爸爸就跟她說得很清楚,除了她的安全之外,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是她的教育。
我知道你還小,但我希望你現在就明白並且記住這個道理,他說,婚姻可以等待,教育卻不行。你是一個非常、非常聰明的女孩。真的是。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如願以償,萊拉。這一點我很清楚。我還知道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了,阿富汗將會像需要它的男人一樣需要你,甚至比需要它的男人更加需要你。因為,如果一個社會的女人沒有受過教育,那麼這個社會就沒有進步的可能,萊拉。沒有可能。
第十六章(4)
但是,萊拉沒有跟哈西娜提起爸爸講過的這些話,沒有說她為有這樣的父親而多麼高興,沒有說她為他的評價而覺得非常驕傲,也沒有說她已經下定決心,要以他為榜樣,去接受高等教育。過去兩年來,萊拉都拿到了優秀學生獎狀。這種獎狀每年發一次,各個年級學習成績最好的學生才能得到。不過她沒有跟哈西娜提起這些話,後者的父親是一個脾氣暴躁的計程車司機,很有可能再過兩三年就把她嫁出去。有一次,難得正經的哈西娜認真地對萊拉說她的婚事已經定了,物件是她的表哥,比她大二十歲,在拉合爾[1]Lahore,巴基斯坦城市。[1]開一家汽車商店。我見過他兩次,哈西娜當時說,每次吃飯他的嘴巴都是張開的。
“豆子,兩位姑娘,”哈西娜說,“你們記住啊。當然,除非……”——說到這兒,她臉上閃過一絲頑皮的笑容,手肘輕輕捅了萊拉一下——“來提親的人是你那個英俊的獨腿王子。那麼……”
萊拉把她的手肘推開。如果有人說塔裡克壞話,那麼不管他是何方神聖,萊拉都會頂嘴的。但她知道哈西娜沒有惡意。哈西娜喜歡拿別人尋開心——這是她最拿手的好戲了,而且除了她自己,誰都逃不過她的取笑。
“你不能這樣說那些人!”吉提說。
“什麼那些人?”
“那些因為戰爭而受傷的人。”吉提誠懇地說,全然聽不出哈西娜開玩笑的口氣。
“我想這裡有個吉提毛拉對塔裡克有意思噢。我知道了!哈哈!但他已經名草有主了,難道你不知道嗎?你說呢,萊拉?”
“我可沒對什麼人有意思!”
她們和萊拉道別,拐入她們自己的街道,一路上仍在爭執不休。
萊拉獨自一人走過三條街。她來到她家所在的那條街,發現那輛藍色的賓士還停在那兒,就在拉希德和瑪麗雅姆家外面。穿著棕色西裝的老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