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LIMO行駛在夜晚的街道。由淺川河畔到中央商區,並沒有經過太久。
窗外盡是東京夜晚的景色,處處透著世界五大經濟圈之一的繁華。林立的高樓燈火輝煌,顯得格外迷人,彷彿永遠不會被黑夜徹底吞噬。各色光線像水一樣透過窗玻璃流進來,車內空間隨著行駛不斷切換明暗。直到藤川涼幾乎就要看厭窗外被拖成光帶的絢麗夜景,身邊同樣沉默已久的另一位乘客才終於輕笑出聲。
“都那麼久了,小涼居然還能認出我,真是感動。”
藤川涼將臉轉向他,笑容有些僵硬,“彼此,好久不見,律……哥。”
“呵,不用勉強,直呼名字也沒有問題。”被稱作律的男子揚起嘴角,神色溫柔。
藤川律,藤川家族次男的獨子,因為某些緣故年齡要大過長男的一對兒女——也就是樹與涼。
自小接受以精英為目標的教育,待人謙和有禮,同時也不失關鍵時刻的精明果斷;在十年後的時間點不負眾望繼承藤川建設,最終成為業內的又一個傳奇。而現在,他就在咫尺之外。
燈光落進他金棕色的瞳孔,也在他輪廓分明臉上刻下大片明暗。
短暫寒暄後又是沉默。久別重逢卻絲毫不感到驚喜,反倒是尷尬的氣氛在室內膨脹。
窗外的景色依舊迅速倒退。新宿,澀谷,臺場,六本木,惠比壽,銀座和表參道,甚至還到過千代田區附近。漫無目的的行駛路線,不見規律,顯然是刻意為之。意識到從剛才起他們便不斷在東京市內繁華地帶兜圈,藤川涼才感到有些不對勁,併為自己的貿然上車不安起來。
“你要帶我去哪裡?”
“回家。”
“哪個家?”藤川涼警覺。
“當然是你的公寓,”對方慢條斯理地說完,忽然笑了,“不然,小涼你認為是哪個家?”
藤川涼不再說話。她明白對方話裡的玄機,也明白這種時候只有保持沉默才是上策。藤川律似乎卻並不打算就此住口,他輕咳一聲,用指關節叩擊窗玻璃,示意藤川涼扭頭看路兩側的建築,“小涼,”他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說,“你看,這間百貨公司,這間劇院……嗯,還有這裡,”他說著,隔著玻璃指向不遠處的一棟高樓,巨大玻璃牆中透出的燈光在夜幕中格外醒目,同樣醒目的還有建築外空地上標有「藤川建設」的矮牆,“這些,可都是藤川家的東西<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藤川涼斂下眼瞼,刻意不去理會他的話。“律,”她靠回椅背,“還有多久到家,我困了。”
堂兄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知趣地不再多說什麼。
那之後一路無言。
車在公寓門前停下。身穿制服,戴有白手套的司機下車為藤川涼開啟車門,一時間室內外的溫差讓她在盛夏溫暖的夜風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裡有許多疑惑,比如律為什麼會平白無故地出現在淺川,為什麼會說出這樣意味不明的話,如此這般。但她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只是在她禮節性地道了晚安,即將踏出車外時,卻又分明聽見背後有聲音傳來。
“那麼,明天見了,小涼。”
藤川涼頓在原地,“你說……什麼?”
“我說明天見,晚安了。”
“但我明天回家,”藤川涼蹙眉,想了想又補充,“神奈川的家。”
“你不會的,”對方依舊是輕描淡寫的篤定語氣,迎著藤川涼質疑的目光,神色坦然。
僵持中忽然有手機鈴聲傳來,藤川律滿意地看著藤川涼手忙腳亂地從包裡拿出手機,察看螢幕,接聽,說話,最後又一臉茫然地結束通話,“怎樣?我說得沒錯吧。”語氣中是淡淡的得意。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藤川涼回過神來。她向前跨出一步,“告訴我。”
“說了你也不明白,”藤川律笑著聳肩,轉過身退回車內。臨走前他伸手又拍了拍藤川涼的頭頂,“不過小涼你到現在還沒意識到麼,這一路回來,你可根本沒有告訴過我你住在哪裡。”
“……”
“順便告訴你,這棟公寓,也是歸在藤川建設名下的哦。”
藤川涼目送著黑色LIMO消失在夜色中,引擎聲漸漸遠去。
她忽然感到,盛夏的夜風竟透著滲人的涼意。
※
父母和兄長在次日早晨抵達公寓的時候,藤川涼已經起床梳洗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