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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的作者)接待了他,他們是在北京認識的。

濟南街面上,古老的磚瓦房和石鋪街道到處可見,一派舊日省城的樣子。文聯臨近遊覽區,不少小商小販擺攤叫賣,熱鬧非常。文聯大院有泉水、池塘荷花,人們清晨起來,就在清流旁盥洗。

王希堅瞭解他的脾氣,給他找了一間清靜房子,並說:“吃飯,願意在食堂吃也行,願意出去吃小館,也方便。”因為地段近,當天他就看了珍珠泉、趵突泉、黑虎泉。趵突泉為濟南七十二泉之首,當時水系沒遭到破壞,泉水從地下岩石溶洞的罅隙中湧出,還能冒起三尺來高,真個是:“佛腳清泉,飄飄飄飄,飄下兩條玉帶;源頭活水,冒冒冒冒,冒出一串珍珠。”

次日,文聯的人陪他遊了大明湖和千佛山。遊大明湖時坐了綵船,可惜他正在病中,不能充分領略“舟行著色屏風裡,人在迴文錦字中”的佳趣。此外,他看了紀念曾鞏的南豐祠和紀念鐵鉉的鐵公祠,以及其他歷史文物。曾鞏是宋代和歐陽修、王安石等齊名的散文家,同屬唐宋八大家之列,他的文章從容嚴謹,該是孫犁所欣賞的;鐵鉉則是明代建文帝時的忠臣,燕王朱棣起兵時,他堅守濟南,屢挫燕王,後被磔死,魯迅在《病後雜談》①這篇文章裡提到過他。說實在的,病中看這類紀念文物,也不是輕鬆的事。在千佛山要輕鬆一些,濟南雖號稱“泉城”,有湖山之美,那時遊人卻很少。千佛山在市區南面,幾乎沒有什麼遊客,像逛荒山野寺一樣。孫犁最喜歡這樣的遊覽,極目騁懷,放情丘壑,可以暫時擺脫一下市囂塵聲的干擾,姑且與寺佛為伍:“笑到幾時方合口?坐來無日不開懷。”

當然,他並沒有超脫到如此地步,因為他是一個人,一個從來沒有、也永遠不會忘記塵世的作家。

他還想吃中學時聽老師說過的濟南特有的“小豆腐”,可惜沒有吃到。

他又趕路了,第二站是南京。是下午五、六點鐘到的,還是先奔江蘇文聯。那時文聯多與文化局合署辦公,它便給文化局打電話,說來了一位客人,想找個住處。對方推託了一陣子,最後說可以去住××酒家:對於這種遭遇,我並不以為怪。我在南京沒有熟人,還算是順利地解決了食住問題。應該感謝那時同志們之間的正常的熱情的關照。如果是目前,即使有熟人,恐怕也還要費勁一些。

此次旅行,我也先有一些精神準備。書上說:在家不知好賓客,出門方覺少知音,正好是對我下的評語。①

在酒家住了一夜,次日早飯後便去逛明孝陵。陵既高且陡,他還是登上去了,最引他注目的,是朱元璋的那幅畫像:“軀體很高大,前額特別突出,像扣上一個小瓢似的。臉上有一連串黑痣。這種異相,史書上好像也描寫過。”②辛亥革命前,同盟會機關報《民報》上登過朱元璋的畫像,並尊朱為“民族革命偉人”③;不知明孝陵裡的這張像,是否與此有關?但由孫犁的描寫看,他好像並不喜歡朱元璋,因為他筆下的這副“異相”一點兒也不可愛,至少,離現實中真的人太遠了些。“正史”裡記載的朱元璋,說他一降生就氣象非凡,長853孫犁傳

③魯迅批評過這類說法:“二十多年前,都說朱元璋(明太祖)是民族的革命者,其實是並不然的,他做了皇帝以後,稱蒙古朝為‘大元’,殺漢人比蒙古人還利害。”《二心集·上海文藝之瞥》。

《一九五六年的旅行》,《老荒集》,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一九五六年的旅行》,《老荒集》,上海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370

大當然也與常人有異:“……母陳氏方娠,夢神授藥一丸,置掌中有光,吞之,寤,口餘香氣。及產,紅光滿室,自是夜,數有光起,鄰里望見,驚以為火,輒奔救,至則無有。比長,姿貌雄傑,奇骨貫頂,志意廓然,人莫能測。……”①大約奇骨不易畫出,就在前額上扣只小瓢。可見,中國史書早就參加“造神”運動了,孫犁如此注意朱元璋的畫像,也是有道理的。

從孝陵下來,他去中山陵,然後向東,順路遊了靈谷寺。這一路全是枝交連理、遮天蔽日的梧桐樹,一陣風吹來,半空中颯颯作響,在這被高大的陵墓主宰著的聖地,不免使人產生天馬行空的感覺。對於一個長年做文字工作、無事不出房門的人,這境味有益於轉移他過分緊張的注意力,舒展一下他的心情。因此,孫犁對著眼前情景,發出了他平時很少說的“真使人叫絕”②的讚歎。

下午行程更遠,連續遊了雨花臺、玄武湖、雞鳴寺、夫子廟。沒有去看莫愁湖和秦淮河,他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