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得了獎?你看你看,這樣就不好了。”
蘇北看著吳運韜,想弄明白他說的“不好了”指的是在國外獲獎不好還是因為在國外獲獎證明了我們對這部作品的批評不好。蘇北理解為後者。他對吳運韜產生了強烈的好感———對於有文學見解的人,他總是很敬重。
“胡楊知道你想到北京來工作吧?”
“他知道。”
“哦……你為什麼要離開K省?”
“因為一些個人原因。”蘇北不想做更多解釋。“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孩子。我愛人認為孩子在北京接受教育會更好一些……”
“你愛人是做什麼工作的?她的調動問題解決了嗎?”
蘇北回答說:“她在K省一所大學的中文系當老師,已經先於我聯絡好了中國文化大學,還是搞教學。”
“那太好了。”
“孩子的問題,北京市政府有政策,知青子女戶口可以落在北京,所以我女兒的戶口前幾年就落在了我父親的戶口本上……”
“哦……”吳運韜說,“你是怎麼認識徐罘的?”
“我不認識徐罘,”蘇北笑了,“是這樣,我和愛人到中國文化大學聯絡工作的時候,接待我們的一位領導正好也是曾經在K省洛泉地區插隊的知青,他很熱心,當時就為我的工作張羅,打了好幾個電話。我是第二天接到那位領導的電話,讓我來找您的……您說的徐罘是……”
“你碰到了很多好人,”吳運韜笑著說,“徐罘是咱們東方文化出版中心原來的主任,現在退居二線了。他熱心推薦你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來……”吳運韜把兩隻手絞在一起。“是這樣,蘇北。就我個人來說,歡迎你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來工作。這件事,我們要研究一下。我們的兩位副主任到雲南開會去了,要等幾天才回來。你打算在北京呆一些日子嗎?”
“我想盡快回去。”
“不要緊,你回去也行,回去等我們的訊息。”
“我知道調北京很難,這事還要您多操心……”蘇北誠懇地說。
“就你的條件來說,不應當是很難的,”吳運韜說。“你以前聯絡過往北京調動嗎?”
“沒有。”
“這次你沒有到其他出版單位去聯絡嗎?”
“沒有。”
“不用聯絡了,蘇北。我基本上可以說,東方文化出版中心決定調你。”
蘇北站起來,表示感謝。他的臉微微地紅了。
吳運韜讓他坐下,兩個人又聊了些別的,然後蘇北告辭,吳運韜把他一直送到大門口。
事情進展極為順利:東方文化出版中心領導班子很快做出了調蘇北的決定,蘇北很快就跑好了調往北京的所有手續。北京市政府對於知青返回北京有優惠政策,蘇北的手續都是在這個框架內完成的,沒有叨擾單位。
和吳運韜第一次見面四個月以後,也就是新的一年元旦鐘聲即將敲響的時候,蘇北已經把家從K省搬到北京,準時向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人事處報到,並且坐在金超的第二編輯室辦公室裡面了。
蘇北沒有對任何人說他在這個過程中受到的煎熬:回來沒有住房,為了租房,他簡直跑斷了腿,最後才在三哥的幫助下租到了又暗又潮溼的兩間平房,租金是每年五千元。在北京,學校更是分為三六九等,為給女兒聯絡一個質量好一些的學校,他左磕右碰,好不容易找到一所離家很近質量又不錯的小學。從來不會送禮的他,面紅耳赤地去敲有關老師的家門,訥訥地說著客氣話……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他又回到了他度過童年時光的這座城市,回到了他的生命開始的地方。
一九六八年年底,十八歲的蘇北離開被貧困折磨著的家庭,帶著父親用揀來的廢木料釘成的箱子,出發到遙遠的K省洛泉地區插隊去了。他還記得離開家的那天,母親追隨他到公共汽車站為他送行時的情形,還記得二姐瞞過姐夫給他手裡塞的十塊錢,記得大哥、二哥由於他在家庭問題上站在母親一邊而拒絕給他提供任何幫助時的表情和目光,記得在同一年中專畢業參加工作的三哥由於和最親愛的弟弟離別傷愁動不動就向母親發火時的蠻態,記得火車開動之時站臺上響起的哭聲,記得三哥用手背揮去淚水的姿勢……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時光能夠重新創造一個人,也能重新創造一個世界。蘇北早已經不是二十五年前那個蘇北,北京也已經不是他在這裡讀中學時的那個世界。這裡已經沒有母親,沒有二姐了,父親被在老家的大姐接走了,北京的所謂的家,實際上已經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