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傳入乾隆耳中,心知早已陷入不測之地,聽著乾隆排炮似的連連質問,頭一陣陣發矇,已是渾身冷汗溼透重衣。但他畢竟是久歷仕宦飽經滄桑的人,一陣混沌之後心思清明,如果真是“大不敬”的罪名,想再見乾隆一面比登天還難,因叩頭道:“紀昀有通天之罪,皇上誅之棄於豺虎不足以蔽辜……但求皇上默察臣心,原是放浪不羈之人,公論私情,臣視皇上如化日皎月,千古不遇之英縱聖主,昀固不肖,從未敢稍存慢瀆之心的……”他說得觸了自己情腸,驚悲哀慟還夾著委屈無以自白的心情一齊湧上胸臆,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伏地顫慄難以自勝。
“本來要劉墉去傳旨給你的,要檢視你的家產。你既然來了,當面說開也好。”乾隆說道,“且回去閉門思過,回頭還有旨意給你。從現在起不要到軍機處和四庫上當值了,但你的職銜還未免去,有事可由劉墉代奏。朕知道你們素來交好,對他的為人你應該放心的。”他頓了少頃,又道,“你退下吧!”
“罪臣紀昀謝恩……”
紀昀深深伏下身去,叩了頭艱難地站起來,淚眼模糊地又看乾隆一眼,低下了頭,蹣跚著腳步退了下去。
“還有李侍堯,今天也由劉墉傳旨。”乾隆端起杯啜一口茶,皺了皺眉頭慍怒地說道,“這是什麼茶!”——順手連杯子從暖閣隔門扔了出去,“啪”地摔碎成幾片,三四個太監嚇得渾身哆嗦,跪著膝行上去收拾瓷片茶葉用小墩布蘸揩著金磚地面。乾隆接著說道:“他的事與紀昀不同,倒與國泰彷彿!廣州十三商行是他奏準封錮銷號的,但李侍堯從來就沒有真正管好洋務,十三行只是明裡轉了暗裡!朕拿他當先朝的李衛信任使用,可他一直在欺瞞朕!奉調北京,他又怕新任廣督查知他的隱情,又先走一步代十三行陳情,還受了人家十萬銀子,他單作一次生日就收了三百兩黃金——這樣的人,再有才也不能留!——要交部議處,人發獄神廟羈押,部議之後,該用典刑,朕也救不了他!”他轉臉看定了阿桂,“你怎麼看?”
終於來了!阿桂被他問得身上一顫。從他回京,已經隱隱地感到軍機處要出大事。像是天上層樓猙獰的烏雲在逼近,電閃雷鳴都隱在雲後,種種小路資訊都是衝著李侍堯和紀昀來的,又有什麼“傅恆病倒重起爐灶”的傳言像水底暗流般時時襲來。福康安帶喪請纓獲允他已經暗地鬆了一口氣,待得勝還朝,恩隆禮遇寵眷優渥覺得比傅恆還加了幾分,他已是放下了心,覺得穩下來了。不料這烏雲中的閃電還是擊了下來,一點也沒有猶豫,一點事先哪怕是暗示也沒有,一下於就擊倒了兩個紅極萬方的中樞大臣!方才乾隆一番厲色陳述中他才從懵懂中驚醒過來,已覺得自己這麼端坐著不合時宜,見問自己,忙長跪了下去,叩頭回道:“皇上雷霆之怒,奴才還在驚慌不安,一時還不能從容思量。他二人的事以前只是稍有風聞,奴才也有點出乎意料,想不到竟如此重大。”
“紀昀就是軍機大臣。李侍堯是你舉薦的人,軍機處理應迴避。”乾隆冷冷說道,“乾綱自在朕心掌握,未必一定先給你們招呼。于敏中也是一無所知嘛!當時調任李侍堯來京,于敏中也建議過的,恐怕也要給你們一點處分。”
于敏中也早就坐得背若芒刺,忙就身前一步跪下,和阿桂一同謝罪:“求皇上重重懲處……”
“功是功過是過,濁者自濁清者自清,這個以後再說。”乾隆說道,“你們還要辦差,不要心裡總想著自家處分。莎羅奔的兒子侄子們現在金川又鬧起事來。這和西藏局勢牽連有關,藏中黃教和藏王內起糾紛,還夾著東印度公司在裡頭鬧鬼,與西域準噶爾部蒙古也勾扯在一起,這都是軍機處的‘軍機’正務。調理不得當,或者西邊鬧出大亂子,朕已經六十五歲的人了,還要被迫御駕親征!那你們軍機處該當何罪?朕想見一見瑪格爾尼,也有這個羈縻的意思在裡頭。你們與和��躑�箍梢栽儐胍恍┓ㄗ櫻�?蛋燦忠���澆鶇ǎ��丫�閃巳��銼�醬蚣��ぴ��晃�雷判∩�薇己筒刂蟹磁蚜�紓��叢斐尚問票樸⒐�擻《熱舜硬壞こ繁�D忝嗆透?蛋蒼技�復危��惺裁蔥璋焓攣瘢�豢捎興亢戀『觶∶靼酌矗俊�
“明白……奴才、臣等遵旨!”
二人叩恩起身,正要辭出殿去,乾隆擺手示意暫留,又道:“紀昀前日從順天府試上下來,奏說今科取中的貢生,裡頭有個叫皇甫琰的,取在第十二名,籍貫履歷在禮部存根上查不到,他現在正待罪,你們向禮部關照一下,不要再查了。那是十五阿哥顒琰,朕暗地送進貢院參試春闈的。”
“有這樣的事?”阿桂脫口而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