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中也一怔,驚訝地望著乾隆道:“十五爺在山東,沒有回京交卸差使呀!”
乾隆原本板著臉,見二人目瞪口呆,不禁泛上一絲得意的笑容,說道:“要讓你們知道就麻煩了,又不敢去關說,又擔心他考不取面上無光,所以只能密地辦理。他自己——”他右手伸出兩指晃了晃,“他自己提考籃進場,密封閱卷,自己掙得的第十名,全部謄送進來,朕把第十名向後壓了兩個名次,準知恰恰就是朕的兒子!”他微笑著,不知是贊是嘆,又道,“還算孺子可教吧……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見乾隆轉怒為喜,二人心頭也都一寬,想想也為乾隆欣慰,這是件怪事又是喜事,少不得承顏色笑,阿桂笑道:“萬歲爺真能出人意表!這是放在您,要在下邊縉紳人家,老太爺高興得那還了得?七大姑八大姨遠親近鄰花紅禮酒,放炮樹旗杆唱大戲,要很熱鬧幾天呢!”十敏中也笑:“王爾烈這首席也坐得了……這……這有點匪夷所思,臣還有點信不及呢!”
“你去問問紀——問問他的房師就知道了。”乾隆笑道,“前幾天老佛爺才知道他入場,還擔心怕名落孫山了不好看,朕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念頭,十五阿哥資質在阿哥里頭只是中平,想看看兒子們和舉子們文章,上下如何,他進進場,也知道讀書入場屋滋味如何,這沒什麼壞處……”他這才想到本來要說的話,收了笑容說道,“畢竟這事聳動物議,張揚出去沒什麼好處,只你兩個知道也就是了。告訴他們不要查了。”
兩個人也都明白過來,忙答應稱“是”,于敏中道:“既然如此,不用再知會禮部,十五爺殿試可去可不去,他們歷來規矩,會試之後存檔,外人一些兒也不知道的。特意去說,反而使人疑心:這人怎麼了,軍機處來人說話?”阿桂道:“十五爺已是貝子王爺,這功名只是試他才學。他不宜再去殿試,一來太較真兒,二來往哪裡安排名次呢?”說罷,見乾隆無話,二人才辭出來,回想今日見駕,猶自一驚一乍憂懼帶喜,亂七八糟的品不出滋味來。
……紀昀頭暈目眩,軟著兩條腿出了養心殿大院,兀自心裡空落落茫茫然。他像吃得酩酊大醉的單身漢,踉蹌得走不穩步子,一步下去猶如踩在鬆軟的棉花包上,慢慢挨出永巷口,一陣燻暖的東南風從天街漫地撲面入懷,才知道此身已在軍機房不遠處。他手哆嗦著,似乎要掏懷錶看時辰,半途裡又無力地放下臂來,刺目的豔陽照得三大殿和左邊的乾清門一片輝煌燦爛,融融的陽光灑落在廣袤的大街上,一片金色耀目刺心,因身上冷汗未退,一陣風又吹過來,他覺得前胸後背倏地一涼,一頭強自收攝心神,一頭思量著該怎麼辦,若在以往,他連想都不用想就去求見傅恆,但現在……等著阿桂、于敏中?于敏中為人落寞難以託靠,阿桂是舉薦李侍堯的人,說不定也要吃掛落,自身難保的人,何必去見?尹繼善死了,“五爺”弘晝也死了,和��嵌醞罰�躑�欠鈧汲�業鬧鞴佟��竿非�。��醋約何奕絲杉��參耷榭傷擔』丶胰ィ�擋歡�躑�言詬�械茸牛��棚額躋凰�偷媒��浼械饋��憷醋約旱淖雜梢倉皇喬昕絛媵У�訃詞諾氖鋁耍�偽丶弊諾驕��Γ�巰倫勻換褂腥頌嫋弊櫻���ヒ蝗赫戮┣朧竟�瘢�趺戳俠恚 ��奼穡渴ブ薊姑揮邢攏�夠崛淺鍪欠恰���爬隊ㄓǖ奶煒眨�鴇袒曰偷墓�冢��蝗渙煳蛄聳裁唇小疤炻薜贗�保�裁唇小叭松��呤瀾縋巡亍保�
“那就聽其自然吧……”
紀昀心裡一陣悽楚,轉身向景運門走去,既然沒有什麼門路可以投奔,那就趕快回家,“閱微草堂”裡還有不少書稿,要趕緊整理,從《四庫全書》房借來的書有些還是禁書,還有平時與親朋好友往來的書信,雖說都是平常言語,這個時候極有可能被抄進磨勘御史手裡,天知道這些“魔王”們雞蛋裡挑出什麼骨頭來——驀然間,又想起夫人馬氏的堂弟這科春鬧中了貢生,約好了午間到府拜謁,府裡少不了一干房師門生酬酢熱鬧,他心裡猛地一緊:這還真的得趕緊回去料理!想著,腳下已加快了步子,一路多少官員紛紛給他鞠躬讓路,竟都視而不見。
紀昀的新府邪在紫禁城正南偏西的櫻桃斜街,離著西華門不足三里之遙。落轎下來看,天色剛剛過午,陽春暖月時分北京人極少晝寢午睡的。這是背街小巷,稀稀落落的茶館裡有人說書、有人算命、有人講買賣付價還價,賣油炸果子的還有背糖葫蘆串子的懶洋洋沿街叫賣,小孩子們成群結夥扯著風箏線滿街亂跑,你絞了我的線我碰了他的風箏大喘氣兒爭吵叫鬧,夾著嘰嘰咯咯的推打說笑,南邊就是八大胡同,熙攘和煦的街衙裡隱隱還聽得調箏弄弦鼓籤吹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