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似乎很緊急,他說,乾爹不知道的。我想求你一件事,就只有我們知道。
什麼?你說吧,我讓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水,裝在紙杯裡。他接過去,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杭子你知道嗎?她手裡的照片,那上面是一個男嬰,就是我。
我驚訝地看著他,然後戲謔地笑起來,你在和我開玩笑嗎?還是韓劇看多了?跑到我這裡抒情?
小龍握著水杯說,我認得她臉上的痣,我三歲的時候被她丟在商場裡。那時候的記憶很模糊,但是我很清楚地記得她臉上的痣!
你確定?我說,她如果真的是一個母親,那為什麼要遺棄你?這麼多年你受苦的時候她在哪裡享福呢?如今你來可憐她,你覺得值得嗎?我諷刺地說著。而且委託人的預付款我都已經收下,你要我如何收手?
然後我看見他哀求著說,我求求你,放了她。錢我給你,只要你放了她。你就說是她有所察覺,乾爹不會為難你的。再怎麼說,她是我的母親,我就算恨她也不希望她會死,你明白嗎?我放不下,她可以遺棄我,但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我十八年來的生命中親情是始終缺席的。我不認為小龍的理由站得住腳。何況我懷疑他能否支付得起那樣一筆龐大的費用。我頓了頓說,你可真讓我失望。抱歉我不能答應你,趁我還沒有認為你在妨礙我之前;請你離開。
小龍掏出一盒煙,遞給我,然後說,你吸一根菸。就給我一根菸的時間好嗎?我只想再看看她,我同意了。卻就在我點菸的那一瞬間,手機響起來,是乾爹。他說,讓小龍接電話。
小龍愣住了,他不敢不接。我不知道乾爹在電話裡說了什麼,但是小龍的臉色十分難看。大約是三分鐘之後,電話結束通話了。我隱約聽到一聲沉悶的槍響,奔到視窗看過去,那女人已經胸口中彈,倒在了沙發上。
小龍面如死灰,蠕動著嘴唇失神地睜大了眼睛。他看著我,半晌才絕望地說,杭子,你贏了。
我知道,是乾爹開的槍。而小龍給我的那盒煙裡,一定浸著劇毒。他甚至不在乎如果我死在賓館裡,他不可能擺脫**的追捕。但是他竟然不惜如此也要嘗試挽救那個女人。他的母親。雖然終究是不可達成。
在我密切監視著目標的時候;我其實,也**爹密切監視著,這是螳螂捕蟬的伎倆,我知道乾爹不會允許我失手。我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出了事誰也跑不掉。
小龍,顫抖著捧著杯子想要喝口水平息自己。我衝過去,一把打翻了他手中的杯子。
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會下毒的。
到了晚上,我們各自躺在床上。小龍問我,杭子,你恨乾爹嗎?
我很誠實,我說,恨。
乾爹說如果想成為一名頂級的殺手,一定是不能有牽掛的。而那時候,誰也不能影響到我,除了小寒。所以我知道小寒一直在忍受著時時刻刻死亡的威脅,所以我在尚沒有足夠的錢時就急切地要自立門戶。
小寒十三歲的時候發高燒,乾爹帶我們去打槍。把小寒一個人鎖在房間裡,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因為高燒而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而在她十五歲的時候,小寒只是患了沙眼,然而乾爹給她的眼藥水卻讓小寒永遠地失去了光明。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無能為力。我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乾爹的恩賜,而在小寒失明之後我對他說,請求你放過她。因為我保證,小寒如果死了,我絕不會獨活。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艱難的。而我的命運,就是守護小寒,直到世界的盡頭。
所以每當下雪的時候,這座北方城市總是會有一種瞬間空白的意象,天地空洞茫然一片。一切好像都不曾真實存在過,我和小寒站在雪地裡。她能夠感受到雪花飄落的時刻,粘在臉上的一片片涼意,然後抬起頭對我說,杭,其實你不用這麼辛苦,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我現在成了你的累贅,你為什麼不放棄?
我會生氣地打斷她,她是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我心疼的人。也是我和這個世界最後的一點聯絡,我許諾說,我會攢夠錢帶你去做手術治好眼睛。你要安心地等待我掙到足夠的錢,安心地活著,我不會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傷害,絕不!
這座人口數百萬的城市,對於我而言,不過是一座空城。因為小寒的存在才變得有一絲我尚能捕捉到的意義。每個冬天我都會帶她出來看雪,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城市,只有我們兩個。自從我們在孤兒院第一次見到彼此,我和別人打架被孤立在一邊的時候,她湊過來很小心很固執地與我擁抱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裡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