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們兩個。
因此這城市在我們的世界裡就叫做雪都,那是小寒起的名字。
4,
對於我上次的失手,乾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在那之後,我們誰都沒有再見過小龍,大家都心照不宣。繼續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乾爹認為我這個人還是心軟,容易出狀況。於是他吩咐磊子和我搭檔,一起行動。而這樣的用意,我們也心照不宣。大家彼此監視,活在乾爹的控制之下。
他是最狡猾的狐狸,而我們不過是他手中的棋子,供驅使的走狗。
直到近一年之後,我們接到了一單生意。這單生意讓我們都覺得分量沉重十分棘手。一開始我想拒絕,但是磊子說,對方來頭不小,開出了極高的報酬。已經付了一半,等待我們收工之後再給餘款。
我看著戶頭上一串恍然的零,覺得這也許就是最後一單生意了。做完之後,我就可以有錢給小寒看眼睛;治好她的角膜脫落;並且帶她離開這裡,去往阿根廷定居。然後我隨便找一份工作,等待被時間吞沒。
這個任務很簡單,殺死乾爹。
我和磊子細細策劃到深夜。然後我心亂如麻地躺在床上,我擔心小寒的安全,暫時住在磊子那裡。我掏出耳機,這是我慢慢養成的一個習慣。從和磊子搭檔開始,在失眠的時候就會收聽這座城市某個電臺的廣播。欄目的名字叫做“天蠍森林”。女主持人的聲音很有磁性,溫婉但是堅韌,有一種滄桑之後的空靈。她說天蠍代表著隱忍,炙熱,壓抑和瘋狂,就好像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信仰,在一片森林中行進,慢慢慢慢的就會迷失,卻還固執的相信自己依然堅持著正確的方向。她細細地訴說著這個城市當中發生的故事,讓我覺得,其實我生活在這裡,也一樣可以擁有和那些陌生人一樣的心情,聽到她說到陌生人的時候,我習慣性地雙手一抓,僅是虛空。我不知道他們會在什麼角落,經歷著什麼樣的事情,但是在這一時刻他們將悲傷和寂寞統統注入到我的胸膛裡。我於是就愛上了這些陌生人。也依戀著那個深夜說話的女子。和對小寒的感情是不同的,在小寒面前,我是一堵牆一樣的男人給她依靠;在這把聲音面前,我只是一個溫暖缺失無人理睬的孩子。
我們選定的計劃十分簡單。在一個節日去看望他,然後動手。
我們都堅信,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最奏效。
於是那天晚上,我和乾爹在他家裡下棋,磊子去廚房準備簡單的晚飯。在一盤結束之後乾爹低頭擺放棋子的時刻,我突然掏出槍對準了他的額頭。
但是我沒有開槍。我定住了,似乎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乾爹抬著眼睛看著我,眼睛裡露出一絲輕蔑。他說,杭子,你又晚了一步。
我的心臟被他的槍口死死地頂住。每一次跳動就那麼小心翼翼,幾乎就要平息住。
我怕死,我怕丟下小寒一個人留在這世間。我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望過她,不知道她如何度過這些日子。只是此時,恐怕只有一念之差,我就會失去自己。
放下槍!磊子的聲音,他掏出槍抵住了乾爹的後腦勺,低吼了一句,放下槍!!
我們三個人僵持著,保持這樣的姿勢,磊子對著幹爹,乾爹對著我。
你們不管誰,如果開槍,我的身體肯定會震動,那麼杭子你就成了犧牲品了。磊子你考慮一下,我一老頭死不足惜,可是你和杭子是從小長大的兄弟,你會讓他丟掉性命嗎?我們雖然是殺手,但是兄弟還是要認的!
磊子沉默著,精神高度緊張,眼睛裡滿是血絲,我知道他在掙扎;但是他還是沒有選擇犧牲我,而是又喊了一句,放下!!!
一起放!乾爹面不改色。像是在進行著一場交易。
磊子猶豫了一會,說好。
等等!我們兩個人,如果我們放下槍,那我豈不是必死無疑?我們站遠點,把槍裡的子彈都打光了再放下。
我們照做了,舉著槍退後,對著對方腳邊的地板開槍,子彈和大理石地板擦撞出紛飛的火花。然後是彈盡的扳機聲音,一連串的沉悶的響聲像是一陣急促的鼓點。磊子丟下空槍說,我們走。
可是來不及了,乾爹笑著退後,他從腰間又掏出第二把槍。我的孩子們,你們還是太淺,準備不足啊。他哂笑著把槍口對準了我。
是,我們都只是他的走狗,鬥不過如此狡猾的狐狸。
我閉上眼睛,知道一切都無法挽回。今天此時,在這裡,下一秒,我和磊子統統會死。死在給我們一切的這個人面前。
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