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著這樣一個秘密。一直陪伴著小寒度過我們逃離孤兒院以來十年的時光。現在,這座城市下了暴雪。交通停頓,人們被困在自己的那一方促狹的空間裡。我們彼此依偎於是覺得溫暖,小寒搖著輪椅摸索著靠近那架白色的鋼琴,掀開琴蓋,流水一樣溫婉清透的樂音在房間裡流淌,那是《卡農》的旋律,我聽了很多年;從未厭倦。
我靜立著,聽她彈了一遍又一遍。知道天色暗下來,華燈初上,這城市顯露出與白日不同的狂野與放縱,輕嘆一口氣。從門口低組合櫃的最下層抽屜摸出那把冰涼的手槍,黝黑的消音筒因為我長時間的撫摸而散發出油亮的光澤。這是我的老夥計,它因為註定永久沉默,所以對我始終忠誠。
我把它插在腰間,輕輕推開門。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鋼琴聲突然停了。我原地停留三秒,轉身走向下樓的電梯。
小寒的聽覺一直這樣的敏銳。甚至是微乎其微的關門聲;她都會覺察到。
因為,她是盲人。 2,
到達酒吧的時候,舞池裡滿是被困在這座大雪之下陷落的城池裡的麻木的人們。鈍重的金屬樂猛烈地錘擊著。我趴在二層的欄杆上喝一杯血腥瑪麗,不懷好意地想著如果沒有了音樂,沒有了陰影,這些麻木狂歡的人群又將如何釋放自己無處安置的青春。
然後我的手機響了,簡訊說,轉身向右,第三個隔間。
我到那裡。一位謝頂的中年男子朝我招了招手。杭子!這邊,等你好半天了!他大聲的笑,起身靠近我,還住我的肩頭把我往隔間裡讓,似乎親密無間。
乾爹!我喊,你別肉麻啦。有什麼吩咐就直說,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是男人!
他的話我從不敢違背,我覺得我沒有理由不聽從他的。我和小寒至今所有的一切,全部是他的恩賜。
十歲那年,乾爹第一次來到孤兒院。眾多活力四射眼神天真的孩子圍著他爭搶著他派發的玩具,只有我和小寒不理會他的善舉。坐在孤兒院的角落裡用樹枝殘殺著地上的螞蟻。他繞到我身後,我手握著樹枝,神情專注,心無旁騖,一直瞄準一隻選定的螞蟻。然後適時地下手,乾脆利落。以至於他在我身後禁不住讚道,幹得漂亮!我轉過頭,瞥了他一眼,目光冰冷,沒有一絲一毫討好的姿態。
他就是因為如此才選中了我。提出要收養我的要求,卻遭到我的拒絕。因為我不能離開小寒,每天她流著鼻涕小尾巴一樣地跟隨著我。只有我才會為她挺身而出,為她承受懲罰。我不知道如果我走了,她會有多麼難過。於是我對他說,我可以跟你走,但是必須和我妹妹一起。
3,
我揹著一組魚竿,帶著陽光的漁夫帽住進了這片度假村的一家賓館,十一樓的位置。這是乾爹為我訂好的房間。因為我要殺的那個女子,就住在對面酒店。
我鎖好門,開啟裝魚竿的袋子,取出裡面藏好的步槍零件。很短的時間內,一把步槍就漂亮地靠在我的肩頭。這是乾爹親手為我打造的利器,配合最先進的消音裝置。已經成為了我的好搭檔。畢竟如今很多地方的監控器都星羅棋佈,入室殺人的風險很大。遠距離狙擊已經成了我們這一行的流行趨勢。在我看過一部電影《兵臨城下》之後,我的目標就是做一名狙擊手。
透過長焦相機,我清楚地注視著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我憑直覺能看得出來,她的生活雖然富足華美,但是她的言行舉止中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絲悲傷。黃昏裡她駐足遠眺的身影,讓人覺得無限寂寞。
她有一個習慣,晚上睡覺之前總會坐在沙發上握著一張照片發呆,輕輕的拂拭照片中嬰兒的臉。然後流下眼淚。
我從來都認為眼淚是虛偽的東西,但是看到她哭;我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沉靜下來。
只是我的悲憫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我瞄準好目標,在她看著照片陷入回憶的時候。準星,槍口,她,三點一線。扳機近在咫尺,我閉上眼睛,拒絕看見死神的微笑。
門鈴響了。我第一反應是該死的,真不挑時候,九成是賓館的服務員,推銷商品或者介紹旅遊專案。我沒心情收拾槍支,大聲地問,誰啊!?
然後我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小龍。他說,杭子!是我,沒外人!
我把門開一條縫,拉他進屋,然後鎖死房門。一臉驚訝,因為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互不干擾,我瞪大眼睛問他怎麼跑到我這裡了?是不是計劃有變,乾爹要你來通知我的,沒道理啊,他打個電話就行了。這樣我費解。
小龍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