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幾次想問,卻不知從何提起,面上心事重重。
展俞錦看在眼內,自是明白,也便簡略解釋道:“當年,智圓大師是仲尹的結拜兄弟,後者更是山寨中一員大將。”
她微微頷首。
“江湖流寇,原本沒什麼,只是他們無意中得罪了正道人士,被眾多幫派一舉圍剿。”美相公眯起眼,側頭笑道:“接下來的事,娘子自然能猜出來。”
仲冉夏沉吟半晌:“智圓大師入了少林寺,仲尹亦建了府處於中立之地,莫非是被正道招攬了去?”
展俞錦一笑:“娘子只猜對了一半,願意妥協的,只得智圓。”
她看了過去,眨眼間想到了來龍去脈,心底不禁湧起幾分苦澀:“智圓大師擄走明遠,作為脅迫老爹的籌碼?”
“不錯,”美相公緩緩點頭,“有明遠在手,仲尹不得不從。”
仲冉夏咬著唇,當年老爹的愛妻去世,恐怕是因為愛子被擄,傷心過度,鬱鬱而終。
“那麼,老爹與鍾管家為何要對我下毒?”她不明白,此事與自己又有何關係?
展俞錦淡然道:“智圓用明遠控制住了仲尹,可少林寺又如何能放心區區一個外人?”
所有的事實忽然擺在面前,仲冉夏苦笑,心下一片荒涼:“那麼,我是智圓的什麼人?”
“親生女兒,”伸手摟著她的肩膀,展俞錦蹙起眉:“別笑了,你不是她,她不是你。”
“確實,”仲冉夏倚著他,回想到在仲府的點點滴滴,原來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場戲,一個局嗎?
老爹對她的好,也是虛情假意?
因為她是人質,所以老爹不能下手,可是他卻將最好的東西擺在了自己面前。
仲冉夏不能相信,那些笑容與慈祥都不是真的。
起碼,那日在最後墜落山崖時,仲尹緊緊抱著她沒有放手,救了自己……
看出她的想法,展俞錦眼底一冷,卻並沒有繼續開口。
明知“芙蓉帳”不能練,最後的部分還有所缺失,仲尹卻將秘籍送給了她;
明知智圓死後,這表面的平衡將會被打破,便用所有的財產換取明遠的性命,置她於不顧;
明知山上的那一局,若非他看出來了,仲冉夏絕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明知他會出手,站在她身後的仲尹,毫不猶豫地在背後偷襲仲冉夏;
明知這個老實善良的女兒會隨他跳崖,仲尹用力護著她,千方百計地留下了仲冉夏的性命……
展俞錦攬著身邊的人,繼續向前走。
只是在心裡冷笑,沒有說出口的打算。
她不知道,若是以前的仲冉夏,只會對他瘋狂地報仇,殺盡正道人士,最後的下場可想而知。
很多時候,死得一了百了,要幸福得多了。
仲尹想要的,便是她生不如死麼……
生死之戰
兩人並肩而行,繼續往前走。
柳鋒無聲無息地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亦步亦趨,似是跟隨,又似是暗暗防備。
雖說手上有了火把,昏暗的洞穴隱約能看清,可是彷彿沒有盡頭的路,陰森森的冷風,讓仲冉夏不禁向身邊的人靠近。
展俞錦用沒有受傷的手臂摟著她瘦削的肩頭,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四周沉寂,只有三人輕輕的腳步聲在洞中迴響。
仲冉夏摸摸鼻子,終究是打破了沉默:“父債子還,老爹下毒無可厚非,那麼鍾管家又為何如此?只因為,仲尹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不得不聽命於他?”
美相公側過頭,淡笑道:“這其中,卻是少不得我的緣由。”
“當年我一時興起,幫正道剷除了好幾個囂張的小邪教,免得他們壞了天凌府的事。”
他簡略地說著,並沒有詳細說明的打算。
聞言,仲冉夏皺起眉頭:“鍾管家便是這些邪教中人,此次是向你報復?”
“的確,以一人之力要狙殺我,談何容易。”展俞錦微微笑著,只是要讓一個人痛苦,手段卻多得是。
下毒,離間,挑撥。
不可否認,他們兩人計算得天衣無縫。若是以前的仲家小姐,二話不說,立刻視他為仇敵。
到時候,他殺不得,要不得,最後只能抱憾終生。
若是展俞錦起了殺機,這道傷痕會一直伴隨著他,終其一生。
這招數算不得陰險,卻足以折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