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耳語,似乎也對這匹駿馬產生好奇。
齊詩允壓低帽簷戴著口罩,故意佝僂著背拿著水管和掃帚在不遠處過道佯裝清潔地面,不過她耳朵沒閒著,如獵豹般伺機而動。
此時偌大空間內,叄叄兩兩馬主和一些團體都在馬隔間外探視自家馬匹,百威星練馬師將韁繩重新套好攥在手中,開啟房門插銷,將這匹重約六百磅的駿馬牽出向眾人展示。
百威星通身栗色毛髮,即使是在室內都油亮水滑,在通道燈照下泛起一層層迷人光澤,肌肉雄勁,線條流暢結實,即使是不懂賽馬的人見過它,也不由得為之驚歎造物主的神奇。
“哈哈!看這樣子,果然每根毛都值錢!我老豆還真是會挑!”
“拿點草料來我喂喂看。”
程嘯坤走上前輕撫馬頸,狹長雙眼裡都是喜色,若是這次比賽能跑贏,這匹馬的身價更能水漲船高。
“程少…百威星剛吃過…不宜再多喂。”
練馬師面露難色解釋,賽期將至,參賽馬匹每天的飲食都有嚴格精準控制,或多或少都會對體重有影響。
“叫你拿你就拿,那麼多廢話?多吃幾根又不會撐死它。”
“耳朵聾了?搞快點!”
男人眉心一擰語調升高,練馬師見狀也沒辦法,只好讓一旁的助手去取。
不遠處的齊詩允聽到後立刻放下手裡工作,腳步匆匆往存放馬匹飼料的倉庫走去,她快速從包裡掏出粘有稀釋白醋的溼巾,找到標有百威星名字的那垛青乾草,在上表面輕輕擦拭,儘量不留有水痕。
在助手來到倉庫之前,她已經在角落裡躲好,直到見那個年輕男人拿著一小捆被她擦試過的乾草離開,她才重新整理好緊張情緒,原路折返回馬房。
“叼,拿個飼料都要這麼久?”
“還要吃什麼專屬飼料,拉出來的屎還不都一樣臭?”
雖然等待時間並不算長,但程嘯坤語氣神色明顯不耐煩,助手聞言一陣小跑上前,將一小捆青乾草遞到那男人手中。
齊詩允繼續裝作用水管沖洗地面,時刻注意著另一頭的動靜,直到她看見程嘯坤拿起草料,距離百威星的嘴唇只有不到叄公分的樣子。
霎時間,只見百威星鬃毛抖動,開始劇烈甩動頭部想要掙脫韁繩控制,兩隻強勁有力前蹄高高騰起,發出陣陣刺耳嘶鳴。
閃電般的速度讓眾人都完全來不及反應,下一秒眾人就看到程嘯坤手裡的草料在空中飄飛,整個人都被高大駿馬撞至地面,頭部著地重重向後摔倒。
“啊!!!”
“——坤哥!”
而他身旁女人也被嚇得躲到一位保鏢身後尖叫連連,那聲音更是驚到百威星反抗動作更加激烈。
一旁的幾個保鏢想要去拖拽程嘯坤根本沒有機會,練馬師和助手用力回拽韁繩用馬鞭抽打都無濟於事,兩個人的力量完全敵不過已經發性的烈馬。
“程少快躲開!!!”
不知誰高聲喊了一句,但事故只在發生得太快,在場眾人亂作一團,程嘯坤想要撐起身體躲避卻覺得頭痛欲裂直不起身。
另外幾名練馬師趕來幫手時已經太晚,周圍六七個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兩隻鐵蹄無情碾壓程嘯坤胸前和胯間,而後,只聽到那男人淒厲慘叫聲迴盪在整座馬房內。
躲在不遠處的齊詩允目睹了整個踩踏過程,攥緊的手心不停冒出冷汗,當她懷著複雜心情走出馬場坐回車裡時,終於摘下掩飾住她神情的口罩。
女人顫顫巍巍從揹包裡摸索出香菸,銜在唇邊時,用力抿住嘴角控制面部肌肉抽搐,拇指不停磨動塑膠打火機點火砂輪,汗已浸溼指尖紋路,接連滑動好幾次後藍色火焰終於從火孔破湧而出,與菸草親密接觸那一刻,她猛吸一口從喉入肺,不知為何抽慣的薄荷味突然變得辣口。
此時剛好遠處白車鳴笛聲響起,不斷往耳道里鑽,在她腦中幻化成貝多芬《命運交響曲》,地獄之門彷彿已經為她開啟。
做不成人,便要成魔。
齊詩允抬眸望著後視鏡,嘴角不自覺向上顫動,感覺自己五官扭曲到她驚懼,溫熱淚水不停滾落面頰,她坐在駕駛位像失智一樣放聲大笑,一時間分不清,是在嘲笑程氏父子還是在嘲笑自己。
或許嘲笑程嘯坤就算死裡逃生下半輩子都會是個殘廢,但或許更多是在嘲笑自己,終於被逼成一個不擇手段的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