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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隱沒在黑夜裡,申屠衍鬆了一口氣,腿幾乎要軟下去,走過去拍了拍鍾簷的腦袋,卻發現小孩兒早就倚在牆上睡熟了。

“果然。”

申屠衍苦笑,你倒是沒心沒肺,不知道你差點……差點……這樣年紀的少年,覺得這樣荒誕的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原本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不知覺也有些紅。

他揹著他,走出漆黑悠長的弄巷,過橋的時候,天空忽然飄來細密的雨絲,交織在黑暗裡,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涼和熱兩種溫度一碰撞,不知是涼雨絲涼透了熱臉頰,還是熱臉頰捂熱了涼雨絲。

橋的對面忽然湧現出了燈火,他知道那是尚書府尋找少爺的家丁。火光將少年的臉映得通紅,他轉過頭去看背上的少年,依然沒有醒,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麼。

卻都是與他們,與這些場景無關的。

他想,那一夜,為什麼是偏偏是他揹著他,過了這座橋呢?

他本該在千里之外的大漠黃沙中聽羌笛風聲,根本就沾不到繁華都城裡少年的半分衣袖……這樣,便是說不通因。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被那個毒舌跋扈的少年叫了一輩子的大塊頭……這樣,也導不出果。

究竟是那個因,觸動了哪個果,依著他的腦子,是理不出了。

很多年後的申屠衍如當年一樣的姿態,轉過頭去,看見鍾簷還在他背上沉睡,不知覺吁了一口氣。

只不過,已不是當年的小小少年。

儘管,這裡也已經不是東闕。

申屠衍忽然覺得,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鍾簷,而他一直在他的背上,從肆意不拘的少年,雕琢成現在這副模樣。

世事再怎麼樣變,他又回到他的背上,他覺得安心。

☆、第二支傘骨·承(下)

雨水淅瀝淅瀝,申屠衍背過他趟過小水窪,經過朱家寡婦的門前,忽然聽到那高亢的女聲從窗戶裡飄出來,“呀,小鐘師傅,他表哥,你們這是和好了呀,我就說嘛,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申屠衍不尷不尬的應了一聲,臉有些發燙,背了身後的醉鬼就進了自家門,立即闔上了門,避開朱寡婦那張八卦嘴。

鍾簷的布衫下襬已經溼透了,他怕他著了涼,扒了他的溼衣服,他的膚色極白,一點也不像手藝人的黝黑膚色,他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褲腰,咬了牙,也扒了下來,他跛的那條腿因為肌肉萎縮,要比另外一條腿消瘦得多,蜷縮著,十分安靜的樣子。

可是申屠衍上來給他穿衣褲,他卻十分不配合,他有些無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嗎?

他記得這個人一直是這樣,那時候他第一次給他上藥就夠嗆,他也記得,也是那時候,他第一次和他和解。

——“喂,聽說了沒,城東昨天晚上那場大火,可真旺盛啊,足足燒了一百二十三間房屋,連老太傅一家也……哎……”

——“聽說那個瀆職失火的更夫已經打入大理寺的大牢了……這可是頭一遭啊。”

——“只可惜了老太傅這麼好的人……聽說皇上大怒啊,……我還聽說,皇上最不喜歡這個太子,立他做太子,只是為了讓他做權利鬥爭的靶心,老太傅一死,太子的位子也做不穩了……”

——“呸呸呸,瞎說啥,這是我們能評論的嗎?皇上不是選了杜荀正大人做太子太傅嗎?”

幾乎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在皇帝所有的兒子中,陛下怕是最不喜歡太子。

可是太子的皇位卻做得一日比一日穩當。

申屠衍走在熙熙攘攘的早市之中,潑皮的討價耍賴聲,屠夫的剁肉聲,還有小姑娘怯怯叫賣杏花的聲音,在他的耳廓,豐盈而滿溢。陽光熹微,落在斑斑駁駁的石橋上,過了橋,便是藥鋪。

少年跨過石頭門檻,立在了門口,還沒有等他發問,坐堂老郎中低沉沙啞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呀,小哥呀,又來買藥,還是那幾味藥?”

申屠衍點頭。

“按理說,這麼多天,也應該好了呀……”老中醫嘴上唸叨,渾濁的黃眼瞅著那藥方,將那些藥材倒出,混合起來,大包遞給少年。

申屠衍接過藥,道了一聲謝,卻又聽得老人補充道,“實在不行,帶那孩子過來,我看看那傷藥是不是敷得不對功夫。”

他的臉刷得紅起來,不起波瀾的臉忽然想煮紅的大螃蟹,忙道,“不用不用,太客氣了。”

落荒而逃。

這藥的用法,是外敷。

用的部位,是腚。

這治療外傷的藥不是給他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