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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色。

從哈佛廣場進了圍牆就是HarvardYard。我們本來要回宿舍,在HarvardYard中間,愛麗絲信步轉了方向,拐到Widener圖書館前面。四下寂靜無聲,一級級長長的石階上灑滿潔白的月光。我們在圖書館大門口的一根石柱旁邊碰到了一對戀人。小夥子面板黝黑,肌肉結實,像一尊希臘雕像;姑娘的眼睛極明亮,臉上是一種寧靜的美。姑娘看見我們,調皮地招招手;小夥子把抱在她肩上的手抽回來,也打了個招呼,憨憨地一笑。

石階兩側各有一個大石墩。我和愛麗絲在一側的石墩上坐下。頭頂是一片明淨的天,群星閃耀。我想跟愛麗絲講講星座、銀河、牛郎織女,可這樣似乎有點造作。過了一會兒,她說:“這樣的天空讓我想起濟慈的詩《明星》——我最喜歡他這首詩了。”

我請她背一遍我聽聽,她也不推辭,開始背起來:“Brightstar,wouldIweresteadfastasthouart……Notinlonesplendorhungaloftthenight(明亮的星,唯願我像你一樣長久——但不是高掛在夜空中的孤獨的亮光)……”

這時石墩下走過一個警察。他身子十分粗壯,制服緊緊勒著,腰帶掛著一串鑰匙,在他屁股上叮噹叮噹響。我們的注意力全被警察吸引住了。等他過去後,愛麗絲也不背詩了,笑著說:

“這位胖警察倒讓我記起了一件事——是俄國文豪契訶夫死後的事。”

“契訶夫是患肺結核死的。愛麗絲,咱們別談這些悲傷的細節吧。”

“確實悲傷,不過也很有趣,”愛麗絲說,“契訶夫平生一貫幽默,如果他知道自己死後發生了這件事,肯定會忍不住笑出來。”

“他死後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有了興趣。

“契訶夫死後,一輛貨車把他的遺體運到了莫斯科——那貨車車皮上還寫著‘新鮮牡蠣’幾個大字。那天恰好有個將軍的遺體也被同時運到,結果不少在車站等候契訶夫的人一下子跟著將軍的棺材走了。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有些疑惑——大文豪的葬禮怎麼偏偏遵循了莊嚴的軍事禮節?等這些都澄清了,一隊百餘人護送著契訶夫的棺材去墓地……據高爾基回憶,隊伍裡有兩個律師,都穿新靴子、打領帶。一個在談狗的智力,另一個在談他鄉間舒適的別墅,以及別墅周圍美麗的大自然。一個穿紫色套裝、撐花邊傘的女士一直試圖說服她身邊一個戴大眼鏡的老頭,說死者如何有魅力和幽默感,老頭則根本不相信。隊伍裡領頭的人是個粗壯無比的警察,正騎在一匹肥碩的白馬上,莊嚴地向前進……高爾基對這些都很不滿,認為有辱大文豪的聲名。”

“高爾基看來不如契訶夫有幽默感。”

“幽默感?高爾基完全沒有幽默感……”

談話熱烈起來。濟慈的詩我雖然不懂,契訶夫的作品我卻讀過一些,我們就談俄羅斯文學。愛麗絲從文學談到她中學時的事。那時她剛迷上俄羅斯文學和英國文學,課餘常和朋友們泡圖書館。學校附近還有個舊書店,她也喜歡去那裡看書。

“那裡的氣氛很合適,”愛麗絲說,“書店裡有些古老的長椅,椅子上都有一兩隻貓在睡覺。書架也很古老……”

“長椅上有貓在睡覺?”

“當然,它們總趴著睡覺。有人經過,弄出足夠大的響聲,它們才勉強抬頭看看,又閉上眼睛繼續睡。”

“貓確實懶——不過,哪兒來的貓?”

“店主收養的。城市裡,很多貓無家可歸,店主就收養了一些。顧客們習慣邊看書,邊撫摩著一隻貓。”

愛麗絲又問起我中學的日子,我說那時學校管得特別嚴。出入校門要檢查證件,定時起床、熄燈睡覺。男生不準留長髮,女生不準燙髮、染髮。校長還親自監督——有一天他就坐在校門口的傳達室裡,檢查學生頭髮的長度,碰見長頭髮的男生就揪出來。

“學校不准你們留長髮?真奇怪。”

“老師們討厭留長髮的男生。”

“瞧瞧,你來美國算是來對了,三個月不剪頭髮也沒人管——這是個自由的國家。”

“你怎麼斷定我三個月沒剪頭髮?”

“那有多長時間?”

“記不清了……最多也就兩個月吧。”

愛麗絲笑了。

“我忘了上理髮店。沒時間。”

愛麗絲還是笑。她的頭髮微微顫動。

下了石墩,我們走回宿舍,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