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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天階山高,高不可測,險不可攀,才有了這般名目。如今沿著谷底左右奔跑,跑出一身汗都見不到頭,她才明白,天階之階,是層層疊加的臺階,呈東西走向,覆壓三百餘里。

山頂到峽谷不可估測,峽谷之多同樣不可估測。

謝開言飛掠過一道葫蘆口峽谷,仔細傾聽,縱身爬升,翻越了一座小山頭。山谷那邊是個萬人坑,白骨嶙峋,長滿了青苔,風從骷髏眼洞裡吹過,鼓著嗤啦嗤啦的笛聲。她低下腰,摸摸白骨,骨質堅硬,赫然風化成石頭。

她檢視一刻,見無異樣,又徒手攀援山石,向著天階主峰飛躍。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她能聽到天劫子呼喚她的聲音,心裡一動,悄悄沿著松枝斜幹爬去。

“小丫頭跑哪裡去了?老頭子的晚飯還沒吃呢!”

天劫子站在謝開言起居的石屋內呼喝,涼透的風捲起他氣呼呼的白髮。窗外白影兒一閃,一匹布緞似的黑髮倒垂下來,綴著一張蒼白的臉,此情此景太過詭異,將他嚇了一大跳。

謝開言倒掛在松枝上晃盪,口不能言,只能兩臂招展。月亮從她臉龐後滲落,鍍上一層絨邊。天劫子見她冰冷安靜的容顏,猶帶著孩童的天真,不禁嘆口氣,好生喚著她下來。一當她站穩,天劫子就跳了起來,拿著蒲扇撲撲撲打著她的頭頂,邊打邊叫:“好好一個小丫頭,生得像猴子一樣!哪有姑娘家在懸崖外盪鞦韆、挖藤果的?就你這丫頭閒不過,天天盪來盪去,把老頭子的山窩當林子耍。你說你,你說你,啊?還想犟嘴?”

謝開言抱頭逃竄,跑進幾丈遠的石窠裡,燒了一瓦罐菌菇湯回來。紅果、綠汁、灰菇飄蕩在木碗裡,配上白色瓷盞,顏色煞是可觀。但喝到嘴裡,味道就不是那麼鮮美了,只有一股淡而酸的味道。天劫子一邊喝一邊嘆氣,謝開言靜靜看著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張麵餅,用手拍了拍邊緣的灰草,就著湯水吃了起來。

天劫子的眼睛快直了,道:“哪裡來的?”

謝開言比劃半天,都沒讓他弄明白。

天劫子嘆氣,壓下她的手,說道:“罷了罷了,你吃吧,就當老頭子沒問。”

謝開言吃掉整張餅子,喝了一大碗湯,擦淨嘴,緊緊地望著天劫子。

天劫子問:“丫頭你怎麼了?”

這次,謝開言用竹筷蘸水,快速在木案上寫道:“天階山下有個萬人坑。”

她提起問題的由頭,期望天劫子解釋下去,天劫子當然懂。他拿起蒲扇輕拍手掌,說道:“你也好生頑皮,竟然跑那麼遠的地方去!”

她再央求,他思索片刻,當即說了:“一百年前,那裡是處古戰場,據說死了萬數人。那一仗打得慘烈,血流成河,廝殺聲傳遍山野。後來山崩,掩埋了屍骸,每逢月陰天氣,隱隱傳來人馬的嘶鳴,像是在回放著百年前的歷史。”

謝開言心下稱奇,並未說出偶遇石窟的事情。

第二日,謝開言站在山崖前看著蕩胸層雲,呼吸吐納一刻。每日觀賞壯麗景象,令她心生開闊之情。底下飛鳥掠翅閃過,乘風愜意飛翔,她看了十分羨慕。然而天劫子有令,不准她這個食客再四處遊蕩,她只能靜靜地觀摩,不能躍下谷底。

片刻後,她拿著改良的弓箭,對準樹叢藤蔓處激射。嗤的一聲,巴掌大的蒲葉穿透一個洞,她拉動細小絲線,將羽箭扯了回來。如此射了一個時辰,採完藥引的天劫子坐著滑輪木框上山來,看見他整闢的一方小小藥草園枝零葉落,莖苗全部被削斷,氣得怒吼一聲,將峰巔的松鼠全部嚇跑了。

“小丫頭!你給我出來!”

天劫子口中的小丫頭其實並不小了,身材也為高挑,不過她面板蒼白,經過雪藏後年紀顯輕,在百歲老人面前,也的確只能算是小姑娘。

謝開言聽得分明,忙背起弓箭,攀援上藤蔓,盪到了對崖。天劫子學術高超、醫術無雙,偏生拳腳功夫一般,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只能頓足長嘆。

謝開言打了一隻野獾,將它剔除毛皮,開膛剖肚,清洗乾淨,做了一道味道甜美的湯食,才能安撫住天劫子的怒氣。野獾本身肉厚味鮮,也不需要多加作料,剩下的毛皮油脂亦是大有用途。食罷,天劫子拿出一隻木製的孔明鎖,遞給謝開言,道:“以後玩這個,養下性子。”

孔明鎖方方正正,既包涵八卦玄學之術,又有變幻無窮之樂,由上好黃楊木雕制,拿在手上即能討人歡心。謝開言接過,抽下木條,擺弄著嚴密的縫隙。天劫子心下甚慰,步出石屋,誰料謝開言已經趕上,將拼裝好的十二連環交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