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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石窟

天劫子收了謝開言大禮,言談之中已有緩和,謝開言小住山頂數日,負責庭前灑掃、飯食果蔬雜事,舉止極為乖巧。一老一少不覺成為忘年交,摒棄了眾多繁文縟節,直接以姓名稱呼。天劫子喚謝開言滴血蒸脈,細緻分析毒素病理,推斷出她必然經過兩個地方:肅州的荒漠和雲州的百花谷。

那是現今華朝兩個邊遠的州府,地處荒涼,山石雜亂。謝開言側目回想,依稀記得荒漠廣垠,一輪紅日直掛天邊,燒得沙礫快起了火。似乎有十九名謝族少年與她一起,投身於茫茫荒漠,每日火烤風吹,歷練生死。那些單薄的影子化成風,飄散在霧靄沉沉的百花之中,她沿著白色溪流、桃紅花瓣溯水而上,太陽浮動的光彩下,似乎又立著個影子,對她伸出手,牽引著她,喚她再走一步,便能來到他身邊

那人長相異常俊美,著月華素袍,不笑,眉眼的冷漠如同梅探寒枝,臨冬一綻,頓時奪走天地顏色。

“葉沉淵”

謝開言記起了這個名字,痛苦地嘶鳴一聲,抱頭倒在了石炕上。抽搐發作得突然,彷彿天降聖旨注入血脈中,她毫無徵兆地開始痙攣。蒼白的身體彎曲成一柄弓弦,牙關咯咯作響,緊繃著抖在一起,石頭床面廝磨出雜亂痕跡。

天劫子呆了呆,連忙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自戕。他急忙點了她的滷門、頭維兩穴,替她號脈。她動彈不得,痛苦與顫抖襲向四肢百骸,她兀自流著汗,滴滴答答,猶如春暖花開時積雪的屋簷。

天劫子拍了拍她的頭髮,輕嘆:“難為你了。我這就去配藥。”說罷,塞粒清香藥丸入她嘴裡,闔上她的眼簾。

謝開言的痛楚遍減,咽喉生津,潤入胸腹,一股清涼緩緩浮起。她試著張了張口,發覺能說出便利的聲音:“大師這是什麼真好吃”

天劫子嘿嘿一笑,拂袖而去。

謝開言沉睡兩個時辰,松風越窗,呼呼輕響,小屋背涼,她翻了個身,清醒過來。暮色籠罩,山猿悽叫,天鳥低鳴,聲聲入耳,彷彿近在眼前。咕咕咕,不知是哪隻草蟲在石縫裡低吟,如同召喚著遊子歸去。她聽了一陣,忍不住也咕咕地叫著,聲音卻變得嘶啞。

哦,天劫子的清香藥丸只能讓她開聲一時,藥效散了,她又變成了言語不便的木頭人。

謝開言弛然而臥,沉澱心神,於細微處抓到一股遊風,聽風穿過藤蔓,疏忽一下,尖利地傳來回響。

若在尋常,即使是內力深厚的名宿也察覺不到異樣;但在此時,歷經雪川磨練的謝開言廣開耳目之識,聞音一遍,便知底下動靜深淺、罅隙走向。

她掀開毛氈,從石窗處跳了出去。

石屋獨立絕壁前,倒生藤蘿,密密麻麻,有如天女織梭。謝開言吐納氣息,見無凝滯,抓住一枚長藤,輕巧地盪開,如此連綿不絕,將自己送到一方刀切似的石壁下。

石壁長滿青苔綠藤,滑膩不能觸手。一塊岩石突出生長,如同鷹翅,遮住了上面的月色天光。夜風每次掠過,藤蘿嘩嘩響動,像是水流被吸入了漩渦。謝開言以絕巧功力吸附在壁石上,伸手撥開藤條,果然看見了渾然一體的山崖裡張著一個洞口。她輕輕躍進去,閉上眼睛,只用耳力傾聽。

四處一片沉寂,無風無聲息。小小洞府一丈見方,零落堆放著土坷山石,年久僵化。偶有木葉被風捲進,鋪散在地面,像是榆錢撒滿了亂墳崗。洞口的那塊巨石撐起防護,遮蔽了雨水風沙,這方石窟就成了塵世遺留的墓冢。

謝開言站在洞口朝下觀望。天階山之高,此時有了極大呈現。她所處的洞穴懸在半腰,下面深不見底,浮起陣陣飄渺霧氣。青黑色的藤蔓隨風擺盪,似纖長的發,一點點打散、梳妝,落在了姿容陰嫵的侍女腳踝。她抓起石塊投擲下去,長久,才傳來咚的輕響,而這種動靜,只有她才能聽得到。

夜越來越黑,霧氣漂浮不去,山風嘶吼著層巒疊嶂,半晌,喧囂起另一種聲音。

謝開言回過神,抓住藤蔓朝外一躍,如靈巧的猿。無法說出此刻的暢快,她只覺群山在腳下跑過,耳朵裡都是呼呼風聲。蕩胸而生的雖不是浮雲,但清霧悠遠,滲落整個峽谷,將天階山腳罩得蒼茫。

她鬆開手中的攀援岩石,大膽朝懸崖下跳去。饒是這樣靈巧的身體,被浮霧夜風托起,也似落葉翻轉。苦費一番功夫站穩腳跟,她抬頭去看,巍然山崖巨人般壓近,根本望不到天際。

詩書有云,高谷為岸,深谷為陵,此話不假。平日裡,謝開言在倒掛的山松野藿上跳躍騰挪,習仿猿猴遊玩,只是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