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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這麼快?”天劫子奇道,“又沒事情做了?”

謝開言點頭。

天劫子看看屍骨未寒的藥圃,吹著鬍子問:“你就不能安分下嗎?”

謝開言搖搖頭,臉色頗為無奈,仿似為著簡樸而枯燥的生活惋惜。

天劫子瞪起眼睛:“那你想怎樣?”

這下,謝開言運氣於胸,利索說道:“聽聞大師有處藏書閣,晚輩想見識一下,開眼界,啟發混沌心識。”

☆、族長

天劫子百歲高齡,所藏書籍實屬珍寶,帛面乾燥無漬,字型如雲流暢。就是那一捆捆竹簡,也保持著烤過的青瓷色。謝開言踏進地下書室,迎面而來一股古樸松香,滿壁的輝煌令她屏氣靜聲,垂眸站在了桌案後。

待細細聆聽天劫子的護書告誡後,她才洗手焚香,虔誠地翻閱古籍。

天劫子見她面色恭謙,替她滯留了琉璃燈盞,當先離開石室,放下了門戶。

石室上方鑿開通風孔,插入竹節,逢雨水,必定滴滴答答作響。石龕四壁置放香木,驅蟲燻蘭,指間便跳躍著一種書香。謝開言孜孜不倦地學習,每讀一冊,於胸中回顧一遍,不知不覺中,她的頭腦如同破開了混沌,乍瀉出一絲天光。

這些精利小篆、端正楷書,一個個跳躍起來,連成一幅畫卷。畫裡,描金朱漆坊門大開,筆直的青石街道呈現在眼前,她騎著白馬,一陣風地越過石階、對楹,飛馳在悠長沉靄的巷子裡。

“大小姐回來了!”

“大小姐回來了!”

眾多稠色深衣的身影從樓閣裡走出,在闌干上懸起了玉蘭燈盞,一戶接著一戶,似是拉開了夜的帷幕,點燃了通往天階的眼睛。她的白馬朝前飛奔,宛如游龍,一刻不停息。馬蹄敲擊在方磚上,也是一種急雨般的訊號,謝族的姑娘嬸孃們全部放下手中事,素腕執燈,紅袖妝照,笑盈盈地看著她遠去。

整個世族,只能她有如此殊榮,不解箭、不下馬,由著眾人簇擁著她,任她帶走光明飛馳。謝一的名稱,生來就是族長的預接號令,她們喚她大小姐,族內弟子喚她大師姐,儘管她年紀最小,不過十六歲。但是,一旦預置令下,她的地位就不能更改,除去刑律堂的謝飛叔叔,無論何人,必須敬她三分。

那時的她,如同初生的白虎,乳聲令同林震惶。她的肩上,擔負著謝族五萬子弟的教馴。從街坊外跑到烏衣臺,她數過,以橫列五排對應謝族五堂,鋪墊了整整五萬塊玉石方磚,右角上鐫刻了整整五萬個名字,篤篤的馬蹄踏在上面,告訴她,每一個名字都是她的責任。

路的盡頭通向巍峨宮殿,階前第一塊是金磚,四歲時,謝飛叔叔牽著她的手,親自替她刻上了“謝開言”三字,並告訴她,日後族內興兵操練,她必須站在這裡,屬於她的位置上,帶領身後的子弟勇敢向前,成為南翎國堅不可摧的屏障。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謝飛叔叔帶著她,走向特設的石室。那裡,也有滿壁的書香、滿袖的蘭燻,燈燭照耀著一道小小的影子,數十年如一日。

影子慢慢長大,無論生病損傷,她都必須讀書、學禮、騎馬、習箭,甚至是接受高深的丹青音律教識。她能背下詩書禮經,辨析繁複難測的天文星象,熟習馬仗陣法,說出每一支翎羽的特徵,卻沒法梳理好自己的髮絲,穿整齊一套衣裝。

因為那些,謝飛叔叔說過,身為預備族長的她並不需要。

終於有一天,她病倒了,幾乎奄奄一息,怎麼也不能清醒過來。謝飛叔叔日以繼夜地照顧她,喚著她的名字,將她從司命手裡拉回意識。他用更加嚴厲的管教訓斥她,不准她生出死逃之心。

休病中,她看著窗外的靈鳥,撲騰著翅膀飛走,轉到樹後,突然走出一個精美絕倫的小姑娘。

她真的吃了一驚,那個小姑娘告訴她,她叫阿照,由金絲雀所化,特地來照顧大小姐起居。

從此,白馬身後總是跟著一個身影,鍥而不捨地追逐著她,一邊喊著:“謝一謝一,你跑慢點。”她越跑越快,阿照摔跤了,頭破血流。她縱馬回來,阿照突然躍上馬背,抱緊她的腰,呵呵笑著說:“我抓到你了,你是我的。”

秀氣的臉蛋,玫瑰色的嘴唇,湛黑的眼珠動一動,傾灑出一片流離光彩。這就是存貯在謝開言記憶中阿照的影像,乾淨靈秀,像是青天外飛來的靈鳥。

可是如今,這隻美麗的金絲雀已經飛出金粉世家,墜入了尋常百姓中。

謝開言不知道阿照去了哪裡,長達十年的冰封生涯,雪藏了她的所有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