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腳步,折回去取來紙筆,留了張算不得書信的紙條,其上所書:
安逸:
與君相識,實乃韓舸生平之大幸。
打擾多日,不便久留,勿尋。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他日山水處,自有相逢時。
——韓舸留字
他本來還想寫上不久戰事便起,讓謝安逸早做撤離打算,念頭一生,冷汗乍出,不到攻城日,這訊息便只能止於趙頻心腹之口,而今自己竟然有告訴謝安逸的打算……這謝府,真是一秒都多呆不得了,他放下筆壓住紙條,轉身朝向開著的窗戶跳出,提氣一躍,便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韓舸離開謝府後,並未離開臨洮城,他心裡極亂,一路飛躍,最後停在城中一片樹林的枝椏上,在上面坐了一夜,任露華慢慢升起浸溼他的衣衫,他覺得有些東西,悄然之間,如同這緩慢積攢生成的露水似的,浸入了他的內心……
韓舸沿路留下記號,第二日傍晚阿相便尋過來,一番喬裝打扮,韓舸也扮成行商的布匹商家,住進了阿相所在的客棧。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住的天南地北,連行業也是不同的,阿相是販賣香料的小販,白日裡毫無交集,不動神色的找著臨洮的薄弱處,都無功而返,秦望昭出奇的厲害,將臨洮城的防禦佈置得銅牆鐵骨一般,韓舸兩人愣是沒找到縫兒,不過從偶爾巡街的官兵來看,軍紀嚴明、整齊劃一,一不恃強凌弱,二不收受賄賂。韓舸心裡敬佩,也不知秦望昭用了哪門子手段,帶出來的官兵都勝人一籌,作為對手,秦望昭無疑是千百度難尋的。
兩日試探都無果,是夜,韓舸換了一身夜行衣,準備趁著天黑,看能否上得了城樓。他在夜色的掩護下,找了一處守備交接的地點,憑著高超的武藝,藉著飛爪和換班的官兵相互問候的時機,懸在城牆壁上,壁虎似的,慢慢往上爬。
就在他快要靠近城樓口的時候,他正上方頭頂的一個守衛說道:“哥們兒,聽說了沒,大人今天一掌將吃飯的桌子拍了個四分五裂,知道為什麼嗎……”
另一人接話道:“動靜那麼大,我當然聽見了,至於為什麼,哥幾個還真不知道,我可從沒見大人這麼大脾氣,誒喲,大人沉下臉,真叫一個可怕啊~~~”
“可不是麼~~~我當時站在他旁邊,嚇得噴嚏都硬生生的憋住了,愣是不敢打出去,可痛苦死我了。”
“別說你什麼噴嚏了,倒是快說,大人是生哪門子氣呢?”
“嘿嘿,還能有誰能刺激到我們大人,不就是謝府那金貴的小少爺麼……”
韓舸掛在牆壁上,不想卻聽見了謝安逸的名號,這臨洮城,謝府的少爺不在少數,可搭上秦望昭,那就只剩謝安逸了。韓舸立刻繃起神經,支起耳朵,他才走了三天,謝安逸又整什麼么蛾子了。
就聽城樓上那位仁兄接著裝神秘賣關子的說道:“哥們兒,你知道嗎,謝府那要命的小少爺,留書出走了,連小廝都沒帶,說是獨自闖江湖去了,誒喲我的娘誒,這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窮折騰麼,那少爺咱老見著,細皮嫩肉、肩不能挑、五穀不分的,天天笑眯眯的挺討人喜歡,要是路上有個打劫、販人的,可怎麼辦羅……”
第二十九章
頭頂的兄弟還在滔滔不絕的猜測嬌貴少爺謝安逸的悲慘下場,韓舸人穩穩當當的掛在城樓牆壁上,心卻亂了,謝安逸長的不錯,手無寸鐵又沒有防身的本事,若是到了人煙稀少的僻靜地,指不定……
韓舸心煩意亂,控制不住的將離家的謝安逸往頭頂那位兄弟描述的下場上靠,滿腦子都是謝安逸驚慌失措的臉,完全靜不下心去翻牆頭,只能輕手輕腳的滑下城牆,青煙似的消失在夜色裡。
韓舸停在一幢房頂的翻簷角,對面正好是一家掛著“酒”字的小酒坊,昏黃的燈光透出來,還未歇業。韓舸嘆口了氣,翻進地窖偷了兩壺陳年花雕,丟了兩塊碎銀,折身回了簷角,倚靠著屈膝坐下,拍開一罈仰天暢飲,任急流的酒水溼了前襟,一口酒澆進喉管,火辣辣的燒起來,卻總也燒不走心底那點擔憂牽掛。
韓舸抱著酒罈將頭靠在飛揚的羊角上,仰著頭盯著點點星光的天幕,明天會是個好天氣,謝安逸最喜歡在這樣的天氣往那條破落的乞丐巷子鑽,透亮的日光下,他眯著眼睛笑開懷,總是有種讓自己心動的力量,沒有原因就能跟著笑起來,怕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傻樂。
可傻樂,也是要有福氣的人,才樂得起來的。
韓舸接連灌了好幾口,直著眼睛想,謝安逸會離家,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