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老了,沒有過多的水分去揮霍。他嘆了口氣,說:“把人帶進來。”
唐晉北被人按著,欠著上半身,趔著腳走進來。他渾身上下都是亂的,亂得。。。很糟糕。藍特眯著眼看他,很奇怪,他並不討厭唐晉北,即便唐晉北殺死了藍尼。
“哎。。。”藍特嘆了口氣,說:“小北啊。。。”他憐憫地看著他,想起自己養過的一條狗。那條狗叫亞歷山大,是條克龍弗蘭犬。亞歷山大長得很漂亮,優雅,矯健,眼神天真而委屈。可它咬了他,於是他拿槍射死了它,皮剝下來做了地毯,鋪在客廳的沙發前。
唐晉北淡淡地看著他,保持著沉默。
“今晚該死的人是你。”藍特坐著,腳踏在狗皮做的地毯上。他自顧自地嘆息,就差一步呀,一念之間!
唐晉北冷笑著:“今晚該死的是你。”藍尼給他身體上的痛苦,藍特不會那麼低階。他會簡單明快地毀掉一個人,並讓他活著。
藍特,藍特,誰都想殺了藍特,可他就是那麼有本事,怎麼也死不了。
壁爐邊上有個小小的螢幕,藍特抬了下手,有人按動開關,螢幕跳了兩下,閃出黑白的畫面。男孩子j□j歲年紀,頭抵著膝蓋,蜷在一把長椅上。
唐晉北幾乎要嘶叫起來,臉都變了顏色。不可能,不可能。他說,我明明託給了。。。
藍特敲了敲自己的老腿,說:“杭潮生?他連自己都管不來,還管你?你這麼容易就信了別人,這樣不大好。”
唐晉北腦子裡飛快地轉著,他是個被逼到絕境的賭徒,手裡需要一些致勝的籌碼。賭博比的是誰更會騙人,身上咣噹咣噹的人,手裡的牌也許少的可憐。賭命就不是那麼回事,這條命越貴,就越有活下去的可能。
從理論上講,小蔥的命很貴。可任何理論都存在邊緣情況。比方說,在藍特的眼中,人命就像屠宰場的肉,可以一磅磅稱著計價。肉不是鑽石,不是權力,因而不是無價的。
唐晉北沒有別的話好說,他不會虛張聲勢,不善於撒謊,在藍特面前沒有這個必要。藍特需要的永遠是實話。
“唐琪是藍尼和譚雅的孩子,你我都明白。”唐晉北說,說完忍不住笑了。這十年過得可真窩囊。
藍特扶了下柺杖,半個身子直了起來。他很吃驚。吃驚的不是唐琪的身份。
唐琪是藍尼和譚雅亂…倫出來的孩子,可藍尼喜歡男人,這就意味著,傳宗接代的成功性是不穩定的。這個孩子需要活下來。藍特考慮再三,讓唐晉北背了黑鍋。為什麼呢?因為唐晉北靠得住,他會記仇,但更善於報恩。唐晉北迷迷糊糊地當上了爹,藍特給他展現的過程很簡單,性,然後是孩子。他沒有賦予唐晉北記仇的機會,沒有什麼仇,只有恩惠和報答。
可就是這個靠得住的唐晉北,騙了他十年。藍特是個小老頭子,坐下來便更小了。他仰著頭,端詳著唐晉北,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他是怎麼做到的呢,十年時間,安安分分守著個孩子,還裝得那麼愛他。
裝?藍特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薩沙曾經對他說:“小北這孩子,遲早會吃虧的。”
藍特決定試一把。他看了眼手上樹皮般交疊的皺紋,抬起頭說:“亂…倫出來的東西,比雜種還不如。我這裡有的是孩子,為什麼要留他?”
唐晉北很奇怪似地望著他:“那你當初把他淹死不就好了,讓我平白無故養了十年,尋人開心?”
藍特尖著嗓子笑了陣,說;“哎,我現在也想通了。人認狼做媽都是有的,血統啊姓氏啊,講到底都是金貴又扶不起的東西,有個屁用。”
唐晉北一言不發地站著,半信不信。
“你不信?”藍特呵呵笑著,抬手看了看錶。“孩子坐著的地方是個熔爐。你不信,我可以叫人點火的。只消十分鐘,人就會沒的。那麼小的孩子,我們說,也就五分鐘吧?五分鐘,能說話、能動的人就成了一堆灰。你想不想他死前再叫你聲爸爸?”
唐晉北的臉上唰地白了一片。藍特知道自己贏了,心裡居然有些得意。他很久沒有得意過了,成就感對於他來說已經過時了,勝利原本就是件微不足道的東西。唐晉北讓他嗅到了失敗的氣息,可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他衝一個手下點了點頭,那人領了命,快步離開了大廳。
“爸爸。。。”唐晉北和幾天前的藍尼一樣,手摸著地,跪了下去。“爸爸。。。”
藍特像看著只螞蟻一樣看著他。
“爸爸。。。”唐晉北像片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