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被逐漸碾碎,所以便沒了失望。
於是和瀾澤這樣的相處模式讓溫洇知足。
他們彼此各取所需,瀾澤需要的是他的皮相,而溫洇不過是求個安寧。
毫無波瀾地蹉跎著歲月而沒有負罪感,溫洇想著,這便是仙人,不會懂得短暫的時光有多美好。
滄瀾宮後方是大片美到讓人心眩神迷的景色。
美則美矣,看得不論多久,卻總是覺得不真。
菩提樹下有種植株名為引相思,名字好聽,不過是最普通不過的纖草,只不過是銀白色的,大片的聚攏在一起,望過去一片搖曳的銀白,雖不耀眼,卻也看著舒心。
後來溫洇發覺,那片纖細柔嫩的植物也是會開花的,花期很短不過一夜,卻要等上百年才等得到那驚鴻一瞥。
它的花也像草葉一樣,是銀白色的,幼嫩細膩,從花苞裡引出細長的雌蕊。
明明本不起眼,但在靜謐的黑夜裡,濃重墨色下一片純淨的銀白色,卻迷人得近乎一種誘惑。
溫洇忍不住去看那纖弱的花草,腦海中卻突然一陣刺痛,極猛烈,好像一根根神經都被挑斷一樣的刺痛。
然後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影。
墨色的長髮,墨色的袍,眼眸也是墨色的,浸潤了萬年不化的寒意。
溫洇只覺得身體裡面一陣絞痛,然後劇烈咳嗽起來,用袖子去掩,卻抹上一抹血色。
觸目驚心的紅色,染在青衣上,溫洇怔怔地看了很久。
好像身體越來越差了。
又忽然想起不知在哪裡聽到過這麼一句話:“也只有滄瀾宮才敢種引相思。”
原來是這樣。
原來這就是引相思。
溫洇恍惚間覺得很多事在不可見的幕後一一契合,彷彿最終會形成一個龐大的漩渦,直要讓他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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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噬心之痛
溫洇的身子就這樣不知為何地一點點差了下去,他自認心態平和,也在試著調理,卻總是不如人意。
身體的衰弱與疲累疊加起來,逐漸深厚,像一場步調緩慢的疾病。
依然會有那些奇怪的類似於碎片一樣的東西在腦海中沉浮,然後顯現。最初的驚慌褪去,漸漸地習以為常,只剩茫然不安。
而夢境混亂地豐富起來,閉上眼眼中混雜渲染了斑斕的光斑,模糊的幻象,讓人一點點地迷惘下去。
浮疏閣上,有時會聽到壓抑的低咳聲,被極力掩飾著,咳嗽的人似乎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咳完後是一陣喘息,良久才恢復平靜。但寂靜的房中,就算掩得再好,這樣的聲音還是太過突兀。
溫洇咳嗽的次數變得頻繁,瀾澤有天終於忍不住地把溫洇召過去問:“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他答,低垂著眉眼,神色淡得很飄渺。
淡然的神色,淡然的語氣,什麼都很淡,包括他的人,好像隨時會消失,如同掌心的流沙,再怎麼緊握都握不住,越用力,卻流逝得越快。
瀾澤猛然發覺溫洇變了很多,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對一切覺得好奇卻又有些驚懼和惴惴不安的凡人。
確實啊,數百年的時光足夠一個凡人生死輪迴數次,若要讓一個人變得成熟真是太簡單不過。
而他對他不再那麼懼怕,卻也不再那麼……在意。
彷彿什麼事都不會在他心上留下痕跡,包括他。
瀾澤剋制不住地有點煩躁。
“怎麼身體這麼差?好像我滄瀾宮虧待了你似的。”
“我不知道。”溫洇又重複地答了一遍。
見他這樣隨便輕慢,隨意地糟踐這具身體,瀾澤怒氣驟然爆發,扣住他的手。
然而握住的手腕太過纖細,好像再稍微用力一點就會被捏斷,脈搏也很細弱,不仔細感應都感受不到。
溫洇蹙起眉,臉上有隱忍的痛楚,卻還是一言不發。
瀾澤最後還是放開他,眼眸深處有一點困頓。
即便過了百年,瀾澤還是要無數次地和自己說,溫洇並非莫涼,然而有時還是無法剋制自己。
沉默了良久,瀾澤輕輕地問了一句:“可想褪去凡根,真正成仙?”
溫洇眼神有些迷惑地投向他。
瀾澤又說:“先前雖給你延長了壽命,但還是凡人的軀體。天界陰寒,你這樣的身體,怕是撐不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