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我有賊心沒賊膽,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麼,何教授又能以什麼立場去管?”他斜靠著椅背,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架勢。“賊心?”一直態度溫和的人猛地站起身來,雙手握成拳忍不住地戰慄。“你千里迢迢幾次三番過來找我就是為了探尋我和誰是不是過分親近了?”何歡開口打斷,他忽然感覺此情此景就像舞臺上一場鬧劇,滑稽且無聊。何意坤重重壓下一口氣,重又坐回椅子上。他唇齒翕動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但如今就面對面坐著,卻不知道應該從哪開始。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我去看過你母親。何歡淡淡點頭,說,我知道。而且我在想姚家的墓群看管是不是太鬆懈了,什麼人都能進去。何意坤怔怔地看著何歡,揉了揉眉心然後用掌心撐住額頭,彷彿在對著何歡說又彷彿是在自言自語,聲音低啞地說,她是我的愛人,她身死多年我竟然剛剛才知道。“而今母親痛苦的臉還歷歷在目,你告訴我那是愛情?這麼說,是不是有些冠冕堂皇了?”何歡往後靠了靠,椅背太高他整個人就像縮排椅子裡,他說,我看見過你儒雅面具下猙獰的臉,不能裝作沒看見。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大學文學院教授一晚上 傳言說,當人過分壓抑自己的情感身體就會處於高負荷狀態,久而久之還可能摧垮整個人。見過何意坤之後何歡的話就少了很多,整個人處於一種自閉的狀態,直到有一天再也撐不住徹底病倒。深夜兩點的時候醫生被緊急叫過來,一番查探之後卻找不到病症,只是低燒。但這一燒就燒了將近半個月,姚期守在他床邊,只照顧,不說話。傭人進來的時候常常以為房間裡沒人,推開門才發現他們一個在盯著天花板發呆,另一個在盯著窗外發呆。直到省級最高人民法院宣判,何意坤判刑兩年,緩期兩年執行。長久以來一直纏綿病榻的人精神忽然好了很多,拉著行李箱就去上學了。江河看著自家老闆一個人站著的孤絕身影忍不住提議道,為了小公子的病情,不然我們私下活動一下讓法院多判兩年?姚期無語,總感覺何歡走進了一個怪圈,而自己誤打誤撞走得比何歡更深更遠。週五下午,姚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辦公室,思考應該從哪裡下手壓榨一下員工的剩餘價值,手機忽然響起訊息提示音。何歡說,你來接我吧。剛剛還立誓要好好工作的某公司總裁好像忽然看見了漫山桃花開,拋開手下幾萬人像支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姚期到的時候何歡還在收拾東西,他身高腿長很快上了十二樓,看見殷超的一瞬間整個人滯了一下。倒是殷超好像事先知道他會來,從容地過來打招呼。“你為什麼在這裡?”姚期脫口而出問道。殷超平靜地看著他說,如果你是問我為什麼在這所學校,我的回答是依照我的分數國內的大學隨便挑,如果你是問我為什麼在這個寢室,答案我想你知道。姚期盯著他許久才苦笑了一下說,如果你能讓他快樂,記得來告訴我,我就不等了。殷超靜默了很久,眼睛裡藏著大霧。他說,你是真的不懂他。何歡從走廊盡頭的洗衣間出來,遠遠地看著他們。他們隔著幾近百米的走廊對望,殷超從沒有感到離何歡那麼近又那麼遠。近到這個人的眼睛分明就望著自己所在的方向,遠到他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沿著直線看進何歡的眼睛裡。明明只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偏差就註定了他是要失去的那個人。有時候世事還真是不公平啊。簡單吃過晚飯之後天色已晚,他們趕著光線完全暗下去的那段時間往回趕。何歡一路上講自己新做的實驗,講他曾經帶去酒店的那隻鳳尾蝶在產卵之後飛出窗外最終消失在了寒風裡,講他有機會去教授家裡蹭飯,師母漂亮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