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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他的面罩掉落,村婦帶了兒子回來,比他高兩個頭的男孩愣是被嚇哭了,指了他喊“妖怪”。村婦大感不安,見他撲倒在地,仍然摳著炒麵吃,心生不忍。她叫住漢子,盛了一碗麵給他,但又恐他是瘋子,趕他去屋外吃。

他撿起破布,縮在外面,狼吞虎嚥地吃,沒兩口就噎住。瞥見一隻水桶,連忙伸頭去喝水,村婦在屋裡看見,叫了聲:“那是狗喝的。”她漢子拽了拽她,讓她別多事,趁早送走瘟神。

吃光了炒麵,他把碗放在門口,重新纏好臉上的布,默默離去。他不想遠離村莊,荒郊野外,他隨時是孤獨一個人。而在這裡,家家的燈火與他無關,卻能借他一些溫暖,重溫人世的熱鬧。他尋了一個屋角,靠近牲畜的窩棚,悄悄地蹲下來。天暗了,沒人留意到那裡多出一個小孩。

很冷,很冷。燈火盡熄後,他鑽進窩棚,和牲畜們擠在一起,這才安穩地睡去了。

在村莊與山路上流浪,有天,他終於來到一座小鎮。巷子前玩鬧的孩童,發現了這個外來者,好奇地圍過來看。他們掏他頭上的破布,以為裡面藏了東西,他只顧閃躲,無意推搡了一下,碰倒一個女孩。女孩一哭,其餘的孩童一齊拳腳相加,利落地打了他一頓。他的裹布又散了,大家眼對眼望了,嚇得一鬨而散。

一個路過的白衣人留意到他。招手,喚他走近,仔細檢視他的傷口。白衣人有個背囊,草藥的香氣撲鼻傳來。他仰著臉,想到那個御醫。

“難道是鶴茅汁給毀的容?”白衣人沉思,又掰開他的嘴,“你莫非還喝進去了?能說話嗎?”他“啊啊”地叫,盡最大的力氣,只能發出這個音。

“跟我回醫館吧。哦,忘了問你,你爹孃呢?他們在哪裡?我想幫你治病,如果他們允許,我就先帶你回住處。聽得懂嗎?”

他點頭,又搖頭。白衣人琢磨了好久,弄清他並無爹孃,不由嘆息,牽了他的手往鎮裡走。他偷覷白衣人的長相,一對大大的眼睛,幾根稀疏的鬍鬚,看起來不討厭。聞著草藥的香氣,白衣人好像變得更神聖了,他快步邁著雙腿,緊跟這個好心人的步子。

他想,也許好日子要開始了吧。

白衣人的醫館很舊,殘窗破梁,草藥到處都是,很多碎末散在地上。他不在乎這些,只要這個伯伯能給他吃的,給他地方睡覺,他就能滿足。

白衣人給他搭脈,他不曉得搭脈有什麼用,傷口明明一眼就能看見。

“你叫我華大夫……噢,我又忘了你不能說話,沒事,我給你開幾帖藥,把毒清出來。”白衣人一邊說,一邊站起拿了一個籮,大把大把抓藥。不多時,累了小山樣高,對了他又道:“你坐著,我去煎藥。那邊櫥裡有果子吃,自己拿。”

果子對他比藥重要。他歡天喜地跑到紅漆櫥櫃前,尋寶似地找他的果子。好大的一顆,他放進嘴裡,甜得骨頭酥掉,是他很久沒嘗的美味。

院子裡飄來苦苦的藥香,他又放了一顆果子在嘴裡,甜。數了數,剩下的彷彿可以吃很多天,捨不得一次嚐盡了,他把櫥櫃的門拉上。想了想又拉開,怔怔地看著果子誘人的外形,咽口饞涎,迅速地拿了一顆,飛快地丟到嘴裡。

他這樣鬥爭,吃一顆,再鬥爭,再吃一顆,等華大夫端了一碗藥走出來,所有的果子都被吃完了。他滿面通紅地看著華大夫,對方並沒有察覺,在他這樣一張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他的面目是混沌的,原始的,再沒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的變化。宛如一張白紙。

“喝藥吧。要喝上半個月,你才能說話。”華大夫和藹地說,對了他猙獰的臉,神情並無異常。這讓他分外感激,立即乖乖地捧了碗,把藥一股腦喝下去。

經過喉嚨時,藥湯猶如呵進一口雪天的冷氣,清涼涼地灌進肚子裡。他頓時覺得嗓子很舒服,像路障被人搬除了,想放聲大喊一記。

“怕你嫌苦,我多加了點糖。好不好喝?”

他點頭,眼睛不由溼了,這是第二個小石頭。他忽然丟下碗,抱住華大夫的腿,他不要離開這裡,他想一直待下去。華大夫拍拍他的背,不好意思地道:“喂,別這樣……你怎麼哭了?唔,看病救人是應該的呀,我會治好你的,不要怕。”

他抬起頭,華大夫貼近了看他,發覺那一雙像黑洞般的眼睛,透著雪亮的光芒。

這天之後,他在華氏醫館住下。華大夫的生意很冷清,偶爾來幾個病人,開了方子,也不付錢,放下半斤豬肉,或者丟下幾株花草就付了賬。華大夫並不在意,隔三岔五到附近山裡去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