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對朝廷的怨聲頓然減小。而楚鄒《桑田論》中的“鼓勵揭發”、“減免賦稅”與“謊報勞動”等獎懲,也讓白蓮教不再那麼有隙可乘。最關鍵的是,他把湖州長興的冤案平反了,迅速在江南百姓心中贏回了不少民心。
這陣子皇帝在朝中,頻繁聽得地方上表,曉得自個頹廢多年的兒子終於振作,龍顏亦是大悅。大奕王朝似乎終於在前幾年的陰霾中隱隱走出來,開年就得了不少好兆頭,後宮之中人丁亦興旺不衰。臘月底翊坤宮的周麗嬪把出了身孕,緊接著三月一到,長春宮的孫美人與李美人又要待產了,宮中洋溢著喜慶與忙碌。
去年十月周雅與陸梨相挾交易,陸梨給了她一份三個月耗死的茶包,等了這幾個月,等不到後宮誰人香隕,卻等來了周雅的懷孕,卻是叫人意外的。
按說周雅把銅綠粉交給陸梨,想都不用想就該知道是給康妃用,那麼勢必也要影響到皇帝。這件事陸梨做得斗膽包天,是連對吳爸爸都不敢透露一絲風聲的。周雅彼時不出賣陸梨,顯見得她對皇帝的龍體安危已不掛心,卻竟又懷上他的骨肉。
到底是又愛又恨麼?陸梨局外人看不懂,她這時也已沒心思去看了——
倒是李蘭蘭的早產,陸梨並無意外。原本是孫凡真早一個月懷孕在先,但李蘭蘭卻比她還要早了二三天出生。背地裡有宮人說李蘭蘭私下喝了催產的藥,因為太醫都說她們兩個懷的是男胎。這宮裡也跟外頭的大宅門一樣,皇子、爺兒的排前排後身份可就差別太多了,誰都想先一步生。
是御藥房魏錢寶把李蘭蘭偷配催產湯的事兒告訴了吳全有,然後陸梨便讓小順子去給孫凡真傳的信。
小順子是楚鄒的人,孫凡真不是傻子,看了自然就該曉得是誰去通知的她。如果她聽進去還有行動了,那就是欠陸梨一個情。如果不理會,她也沒必要去揭穿,到底那陣子皇四子風頭鼎盛,她的父親還在浙江與他擔著差事,沒必要做這個得罪人的勾當。
她不理會,陸梨也什麼損失,但理會了,陸梨便需要個院子。一個旁邊可以有嬰兒哭聲的院子,而那嬰兒的母妃心知肚明,且不會去捅破。
後來李蘭蘭不出意外的就先生了,生下的竟然是一對龍鳳胎,但很可惜,男胎皇十一子因為她的催產而傷了心髓,生下來不幾天就夭折了,只剩下一個七公主。倒是孫凡真的皇十二子健健康康,總算叫皇帝得了層安慰。孫凡真因此盛寵愈加,分娩七天後便得晉升為莊嬪,搬去了鹹熙門下的鹹福宮裡做了主位。
李嬤嬤在四月上頭生了場大病,每日只覺頭重欲裂、心慌易驚,怕見人影,怕聽動響,怕耳畔吵鬧。太醫院也瞧不出症候,只說大抵是婦人年歲漸長,總須度過的一段氣血心脈起伏期。
她是在中宮服侍了多少年的忠僕,從皇后到皇帝到幾位嫡皇子公主,就沒有她不操心勞力照拂過的。到底五十好幾的半老人了,皇帝體諒之,便讓她搬出坤寧宮外靜養,因為桂盛養的一群鴿子實在太吵擾。
給安置在鹹福宮隔壁的一處僻院子裡,李嬤嬤挑剔,尋常宮人的活計可入不了她的眼,那陣子又變得愛發脾氣。皇帝不得辦法,左右楚鄒也沒回京,便把陸梨叫去照顧了一個多月。進去的時候是四月初,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快六月了。
四月二十那天,魏錢寶悄悄送來了不少藥,正好輪到上夜差的吳全有也在院外直直站了一宿。等到黎明天空露出一抹魚肚白,那昏幽的院子裡忽然便響起了一聲細弱的哭啼。是真細弱,清清的,又是一個宮牆之下偷生的崽啊,不敵隔壁鹹福宮皇十二子的嚎嚎大哭。
“哇~~哇~~”李嬤嬤兜著圓嘟嘟的小腦袋抱起來,闔著長卷的眼睫兒,邊哭邊蠕著小短腿。胖著哩,真俊,怎麼看著卻像極了那壞小子。
陸梨咬著手帕,只是緊緊地絞著身下的褥子,一夜多少波折,愣是沒發出一絲痛喚。到了這時候便猛地癱軟在了床上。
李嬤嬤撩開簾子出來,素淨的臉上帶著笑,對外頭的吳全有道:“恭喜了,平安。”
短短的兩句道盡一切。吳全有驀地回過頭來,兩鬢微霜應了聲:“謝過。”
眼睛把閨女的窗子看了看,那裡頭黃燈昏蒙,他也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樣,忽然便眨了眨眼眶,低下頭說了句:“天保佑。”
作者有話要說: 從前有個淑女,她生了個小尿炕兒,小尿炕兒長大了,又生了個小尿炕兒,小尿炕兒接小尿炕兒,皇城裡尿炕兒生生不息……
我說,楚鄒,你還不快來接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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