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中了邪,興許根本就沒有小麟子,她只是太上老君託給自己的一個場夢,被他一指頭給掐沒了。
但他攥了攥手心裡的小木鈴,咕嚕咕嚕,那聲音一響,他卻知道存在即事實。
一旁的楚鄺越過楚鄴瞄過來,楚鄒連忙悄悄把木鈴子縮排了袖管。楚鄺眼眸精銳,微微勾唇諷笑,壓根就沒把這場法事當回事兒。
御膳茶房裡忙得像個陀螺,宮裡住進了娘娘和皇子,灶上的火力也比往日加大。正是傍晚光景,各宮太監都在忙著布膳,陸安海顛著略歪的肩膀,站在漆光發亮的大長桌旁指揮太監裝盒,“把那盅黃燜魚翅擱進去,今兒萬歲爺興許落腳景仁宮,張貴妃愛吃點啥魚翅補中氣”、“那盤老雞濃湯燒鹿筋和西湖蓮藕也別落下,萬歲爺天一陰就能思量著用上兩口。”
他不自覺地流暢叨唸著,不僅把皇帝那難以捉摸的喜好拿捏,就連各宮裡的娘娘們也被他觀出了一二,一邊說一邊忙碌自己的糕點蒸籠。在皇帝跟前侍膳有幾個月了,因為話不說,人收拾得乾淨,眼睛也不亂看,一切的佈置不著痕跡地合著皇帝胃口,因此差事當得還算穩當,皇帝明面上不表露什麼,用完膳倒是賞賜過他二三回剩菜。
皇四子雖沒看出對他做的糕點有特別熱愛,但每次也都能“將就”地吃上幾口。吃了這麼多個月,還是不改不變。小孩子的心性多變,既能堅持這麼久,再怎麼隱藏自己的小心思,也瞞不住心眼比針尖兒還細的太監。可見還是喜歡。
七月是陰月,一場雨過後空氣便顯得有些陰涼。尚膳監的掌事太監吳全有站在庫房門口的屋簷下,眯眼看了陸安海老半天,吊著嗓門兒輕哼:“這老傢伙悶聲不響的,倒是還有些真本事。你這麼說他,可有證據?”
太監小李在旁哈著腰:“是,奴才若無真憑實據,也斷不敢在爺爺您跟前亂嚼舌頭。這御膳茶房的糕點經誰的手做成,那都是有跡可循的。凡他陸安海做的,點心上都有個藍標,除了給皇帝爺用的,剩下的次品全他自己拿走了。奴才問他拿哪兒去,說是拿去喂野貓。因為做的不多,統共沒幾塊,先頭奴才就也沒往深裡去想。可自從出了乾西所鬧鬼一事,皇后娘娘囑咐要徹查,連累咱整個尚膳監都被戚公公罰了半月俸祿,這事兒小的不敢不盡心。那糕點雖發了黴,到底有他陸安海經手的痕跡,委實是他做的無二。”
掌事太監吳全有默默地聽著,扭頭俯看小李,輕蔑地吭了下鼻子:“哼,他在這宮裡除了御藥房的直長魏錢寶一個朋友,就沒有別人。那乾西五所屈死的都是宮女妃嬪,他吃飽了閒著沒事拿自個人頭去祭拜?”
那小李乃是先頭被陸安海搶了差事的太監,自是對此事費心盡力。
愈發哈著腰:“話是這麼說,所以奴才也怕冤枉了他,這才又在他的鋪蓋底下發現了這個。”他說著,側過身子從袖管裡掏出個小包袱。
吳全有跟著他轉過去,抖開在手裡一看,裡頭卻是一把剪子與一團碎布片子,還有一叢叢的小棉絮。
“奴才先頭也是奇怪,各宮的娘娘們也賞過他幾回金葉子,平素沒見他給自己添置什麼,反倒見他鋪蓋和袍服都日漸少了。奴才這費心一查,就查出來這包玩意兒……吳爺爺,宮裡頭除了皇子和公主,可不許藏什麼沒根沒落的小穢種,他這樣黑燈瞎火地亂折騰,到時候害了咱一群人,那罪過可就大了。”
“嘩啦——”天空中忽閃過一聲霹靂,將屋簷下的光影亮了又暗。小李勾著嘎瘦的腰肢站在吳全有身邊,頭埋得只看見脖子後的兩粒頸骨。
那歪瓜裂棗的嬰兒小褂被雷聲震得一晃,就好似那不知名兒的小髒東西命運飄搖。
天欽皇帝進宮才幾個月,那小東西的褂子眼看也有些月份,顯見得不是皇帝幸下的種。若然被揭發出去,不單是他陸安海自己要掉腦袋,連著上頭的掌事也得受牽連。
吳全有抬頭睇了眼對面房裡的陸安海,把包袱攆回小李手裡:“老東西,看他老了賞他個好差事,好存點私房混個全身進棺材。他倒是給臉不要臉。你給我好生盯著他,別一顆老鼠壞了一鍋粥,該是你的回頭還是你的。”
小李子被看穿心思,尷尬忐忑,連連哈腰應是。
作者有話要說:
『壹陸』殿下央好
前二年江南接連旱澇,田間稻穀顆粒無收,桑農傾家賠本,隆豐皇帝回天乏術,心力交瘁英年早薨。今朝天欽皇帝登基,開元便是風調雨順,不僅如此,朝廷還幫桑農攬下來一筆大買賣——大鬍子綠眼睛的西洋人看重了大奕王朝富麗多彩的綢緞,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