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我今天就不回去了,和你一塊兒睡,明天可以一早起來幫你做準備工作。”小丁接到父母電話,外公外婆來了,叫她回家去,老人家想外孫女了。
溫琅拍拍小丁的手臂,“你快回家去,免得丁爸爸丁媽媽外公外婆等得著急,我這邊一樣的活都幹了三年了,哪裡就吃不消了?”
小丁想一想,點點頭。
是,三年來,從最初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有條不紊,她從未聽見溫琅叫過一聲苦。
相比起來,她和潘的那點繁瑣忙碌,實在不算什麼。
溫琅彷彿讀見了小丁的心聲似的,淺笑悠然,“再找個人也好,我現在一週只休半天,違反勞動法呢。”
小丁哈哈笑,下班去了。
溫琅目送小丁的身影,在弄堂裡走得遠了,才關上大門,落鎖。
十月早晚天氣已涼,溫琅緊了緊披在肩膀上的薄針織外套。
弄堂裡節日氣氛濃厚,沿路都點著彩色燈泡,各家各戶門前都挑著一面小小紅色旗幟,在夜風裡,微微發出撲剌剌的聲響。
不同的視窗裡,傳出各色的聲音來。
“……全家都來賽……”
“……有情就牽手……”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溫琅一邊走過天井,一邊微笑,那清涼透徹如水的童聲,讓人眼眶一熱,想起自己生在最好的時候,想起去年盛夏,客人們圍成一桌,一邊喝酒吃菜,一邊仰臉一起觀看盛大的開幕式時的情景。
寒冷的夜裡,覺得寂寞的時候,想起這些,溫琅都會覺得,自己再幸運不過,並沒有陷在自怨自憐當中,終至老去。
回到後頭二樓自己的臥室,溫琅洗漱上床,開啟了小小數碼收音機,調到音樂頻道,一邊取過枕邊的書。
溫琅習慣放一本枕邊書,這是母親還在世時養成的習慣,替母親讀一段文字,餘先生文化苦旅,李碧華的隨筆集子綠腰,余光中的天涯情旅,或是林新居的滿溪流水香……
溫琅有時會想,也許正是因為母親的遭遇,才養成了她現在萬事隱忍的性格。
母親病中,有時脾氣極差,會得抓起觸手可及的任何東西,大力摜出去,叫人心驚,然而脾氣過了,又會極度自責,連連道歉。
溫琅曾被剝了皮的橘子砸在額角,啪地一下,疼,不見得多疼,可是橘子皮破肉爛,嗒的一聲,跌在地板上,汁水四濺。
溫琅心中酸楚,面上卻仍帶著笑,再給母親去剝一個橘子來,這次再不整個遞給母親,而是剝開來,一囊一囊,喂到母親嘴裡。
晚上給母親讀書,她一邊聽,一邊哭,嘴裡不停說:琅琅,媽媽沒用,媽媽對不起你。
溫琅不知多想抱住母親一起號啕大哭,可是始終只是微笑,媽媽沒關係,媽媽我沒事,媽媽我愛你……
到底沒有擁抱。
電臺裡傳出男女嘉賓對話的聲音。
“讓我們來八卦一下,某著名女星是否切實已經同富豪男友分手?”女主持人極力壓抑,但,溫琅總覺得聽來有些幸災樂禍之意味。
“名星也是老百姓,分分合合很正常,如果真已分手,也未嘗不是好事一件。”女嘉賓頓了一頓,“他也並沒有給她帶來一點點實質性好處,多是她跑去遷就他。據說手上鴿子蛋大鑽石戒指,也是她自己送給自己的禮物。”
女主持人嘩地一聲,“以前曾聽她說過,如果是真的,那麼富豪也恁地小氣。”
“是,付出時間感情金錢,卻換不來回報,換我也早早抽身,誰要同他糾纏?”
“呵,是。”
溫琅聽到這裡,笑一笑,起身去關上無線電。
說得誠然不錯,然而總教人唏噓。
再要強的女人,遇到感情一事,處理不當,也難免受傷。
只是有些人復原得快些,今朝同李先生分手,明朝已可以挽住樸先生出雙入對。
有些人則一蹶不振,從此再不曾恢復過來,一生單身。
溫琅不曉得自己是否屬於一蹶不振的一類,但是到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將愛情婚姻視如畏途。
這不是好事,她知道。
可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辦法解決。
只好暫時由它去。
突然便聽見敲門聲,咚咚咚,停了停,又響起,好似又重又雜亂的樣子,嗵嗵嘭嘭。
溫琅嘆息,合上書,放在了枕邊,起身,趿上拖鞋,披上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