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殷碧涵。
“殿下既然知道他的身份,有沒有想過要怎麼罰他?”
“罰?”李玥吟意外地反問。
其實想起來,他的確是有資格去懲罰那個少年,但是偏偏他竟然連想都沒有想過。也許有無奈,也許有失望,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靠懲罰的手段來發洩心裡的不甘。
殷碧涵淺淺地笑了,輕柔的暖色從她琥珀色的眸子裡蔓延到唇角,構成一抹溫柔的笑。
李玥吟微微一怔,然後突然有些不自在地轉開眼。
略挑眉,殷碧涵唇角又上勾了幾分。
“我知道殿下不會,”殷碧涵輕描淡寫地說,“所以就讓他在殿下身邊多服侍一陣子。”
李玥吟突然看向殷碧涵,微微皺起眉。
殷碧涵的意思,倒彷彿承墨在李玥吟身邊服侍也算是一種懲罰了。
李玥吟只是轉念間,便明白過來。
承墨於他雖然只是一個奸細,但是人非草木。三年的朝夕相處,怎麼都會有幾分情誼在。承墨對李玥吟,只怕是相當仰慕的。臥底已經不好受,遑論拆穿身份之後還要留在他身邊?想到這裡,李玥吟突然心裡一鬆,之前難以名狀的鬱悶糾結竟然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剎那間清風撲面。
“所以你讓他去巡邏?”李玥吟想到什麼,邊說邊將眉皺得更深,“他雖然習過武,到底也只是個孩子,如此……太重了。”話裡,是清楚明白的不認同
自前些日子李玥吟分派任務之後,不幾日便有了大致的方向。眾人一致認可那支神秘悍匪可能就藏身於營南的武唐溝。但是悍匪來去如風,荒漠上又蹤跡難辨,一時如何尋找成了難事。不得已,只能選了人假扮出關商隊在武唐溝附近搜尋,希望能有斬獲。
當時承墨突然自告奮勇,並說沒有小廝容易招人疑竇。眾人雖覺不妥,但是商隊裡如果只有粗悍女人委實不像,不得已只能同意了。
殷碧涵微怔,然後低垂下眼睛道,“那不是我的意思。”
李玥吟見她突然冷淡下來,突然想起皇子府裡就數殷碧涵與承墨感情最好。
如此驕傲的人發現疼愛的小妹竟然是奸細……
李玥吟默然。
正在這時,突然有個士兵匆匆跑到門口,大聲道:“報!”
“什麼事?”李玥吟看向士兵。
“假扮巡邏的隊伍……回來了。”
話裡異常的停頓,令李玥吟察覺到不妥,“發生什麼事了?”
“她們遇上盜匪,傷亡慘重。”士兵的聲音陡然降低。
“什麼?”李玥吟猛地站起來,大步向帳外走去,“快帶我去看看。”
士兵應了聲,帶著李玥吟匆匆離去。
留下殷碧涵坐在營帳裡,緩緩地放下手裡的書冊,然後又緩緩地站起來。她的臉上竟然平靜到一點表情也沒有。
大營門口,嘈雜一片。
待殷碧涵走到的時候,李玥吟已經開始鎮定自若地指揮士兵救助傷患。
殷碧涵站在幾步遠的地方,艱難地又僵硬地掃視了一遍她所能看見的每個角落。
所有還活著的人裡,沒有那個少年。
一瞬間,這個認知彷佛一塊冰冷的大石壓在她的胸口。殷碧涵站在原地,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她緩慢卻也堅定地朝死屍堆裡走過去。
也沒有。
當殷碧涵仔細看過最後一具屍體的臉後,心裡竟然略鬆了口氣。
“殷都尉,你的小廝送到你的營帳裡去了。”也不知是誰,抬著傷患經過她身邊時吼了一句。
殷碧涵轉身向自己的營帳裡走去,這一次腳步略微快了些。
掀開門簾,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她的床上,趴著一個血人。
殷碧涵的心裡,微微刺痛了一下。
她走到床邊,輕輕坐下。少年俯趴在她的床上,背上從左肩到右腰的刀傷。傷口不知有多深,還在慢慢地流著血,已經將整件衣服的背部都浸透。就是殷碧涵可以看見的地方,還有其他細碎的傷痕,大多遮掩在破碎的衣服下。
少年昏昏沉沉的,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有個人坐在他身邊。他努力抬起頭,試過好幾次才終於成功。抬眼見是殷碧涵的時候,他竟然對著她笑了,“姐……我回來了。”
殷碧涵抿著唇,沒有說話,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少年看。
“這個……”他似乎想伸出右手,卻怎麼也提不起來,最後只能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