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曼拉開窗簾,一些光照進了屋子,那些厚重的天鵝絨總是能擋住陽光,是在一個月前換上去的,窗戶正對著七十二號,一個黑髮的年輕人開啟了房門,他在門口才套上外衣,有些匆忙的樣子,羅曼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沒再看那人的面孔。
“他去接卡羅爾了。”羅曼說,他目送著那輛越野車離開,然後慢悠悠地回到沙發上,翻開了一本小說,這些紙製的東西總是讓他格外著迷,或許可以帶上一些回去。
“只要您願意,帶上一兩個人類回去也沒問題。”阿薩託斯建議道,最近的一兩個月,他安靜極了,幾乎讓他的主人懷疑,是不是不小心調成了奇怪的待機模式。
“為什麼呢?他只是一個鄰居而已,我們只知道對方的名字。”青年翻開了一頁,在一個繞口的拉丁文上畫了個記號。
“我什麼都知道!”智腦總算按捺不住了,他用那種憂傷的,屬於家屬的口吻說道:“您還愛著他!雖然我完全不想承認這一點,您掛念著一個死者,而他的年輕版就在您面前晃悠,您還假裝一點都不在乎……沒有人能夠真正拒絕您,殿下。”
“那並不能改變什麼,阿薩託斯。”羅曼說,風吹了進來,把一本攤開書本從吹到了尾頁,“我們曾經在一起並肩作戰,他可以冒著生命危險陪著我,會原諒我的過失,我們爭吵過,還打過架,他在氣急的時候會罵我混蛋……這個人是伊薩·克里斯沒錯,是九年前的他,雖然還是那副固執己見的樣子,但他什麼也不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清楚那些往事,他的靈魂並不需要我,也沒有我所渴望的東西。”
“我愛的那個人還存在著,就在我的記憶裡,是獨一無二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東西,我一直想獨佔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分享……”那些光線太刺眼了,羅曼想,他遮住了眼睛,一些液體從他的眼角滑落了下來。
“你看,我這不是達到目的了。”他小聲說道,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一排沙發。
他等待著那個時刻,雖然整個過程需要耐心和推論,他清楚安烈西亞的飛船會2012年末到達地球,這是那臺銀色機械上的資料,然而那上面並沒有標明初始座標,但卡羅爾會遇上他的——這聽上去很不可思議,一個十一歲的孩子會和上百歲的亞瑟安人成為好友,命運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留下一樁惡作劇。
所以他必須呆在這,像個真正的過路人那樣,不能影響到既定的歷史,才能找到安烈西亞。
但即使是在九年前,伊薩也不是個熱情好客,容易親近的傢伙,羅曼笑了起來,他花了點時間,讓對方認識自己,偶爾聊上幾句之類的——成為一個普通的朋友,這樣會方便很多。
即使是阿薩託斯也不知道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毫無瑕疵地站在那個人面前。羅曼提醒了自己好多次,他的鄰居只是一個陌生人,一個有著他最熟悉相貌的陌生人。他更年輕一些,臉上的線條更加凌厲,就像一把新近磨好的刀刃,但實際上,是個有些害羞的傢伙,不太擅長和陌生人對話,只好用沉默掩飾一切。
羅曼偶爾會做一些小餅乾送過去,那個青年會小心地接過去,就像對待什麼易碎物品一樣,然後有些猶豫的站在門口,似乎在琢磨著回禮的方式,笨拙得讓羅曼不忍看下去了,在另外一個人想好邀請辭之前,他就隨便託個理由離開了。
不管在什麼時候,那個叫伊薩的男人總會吸引到他,那些關於過去的東西一直在啃咬著他的神經,他只想著結束一切的源頭,然後離開這,回到那些永遠都不會結束的戰爭和政治裡,當那些東西佔據自己的腦子以後,羅曼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
卡羅爾在一天之後出現了,個子小小的,還沒到發育的年紀,睫毛又長又密,比大部分的小女孩還要可愛一點,羅曼沉默了,他開始思考安烈西亞,以及伊薩的某些不為人知的癖好。
那個男孩倒是活蹦亂跳的,三天兩頭地跑到羅曼家的前院,最深的灌木叢裡住著一窩新生的兔子,他對那幾個小傢伙很感興趣,就差點沒把它們掏出窩了,為了這件事,伊薩說過他好多次,然後拽著自己的弟弟跟屋主道歉,卡羅爾一副委屈至極的樣子,幾乎要把羅曼逗樂了,他有些喜歡這樣的日子了,每個人都開開心心的,為一些瑣碎的事情忙碌個不停。
關於某個小鬼的監護權,羅曼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委託了一個事務所,只要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卡羅爾就會被打包送到男人家裡,這聽起來可不太美妙。
冬天的時候,他和鄰居一起運回了一棵松樹,放在兩戶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