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看到丁零。他那瘦弱的樣子,他看著都替他冷。
他猶豫了下,就大跨步走到丁零身邊蹲下。
丁零化了“死屍妝”,臉色黃黃紫紫,可怕又可笑,正是張崢雲要的效果。
似乎感受到他的靠近,丁零慢慢睜開眼。他的眼睛,黑白分明,以往總是水波晃漾,迷亂人心,現在也像被凍成了玻璃珠,看到張崢雲後,才略微波動幾下,如風吹過荷葉,引起細顫似的委屈。
張崢雲頓時心臟抽動了兩下。
他倆這段日子謹守各自界線,合作越來越融洽,好像兩個從未合作過的陌生人,一次次摩擦,一次次對合,終於養成了默契。丁零從沒在導演面前示過弱,張崢雲也沒對任何一個演員抱有超過職業所需範圍的關心。現在可能是臨近尾聲了,大家都有點鬆懈。
“冷吧?”張崢雲問他。
“冷死啦。”丁零不自覺嘟了嘟嘴。他為了抗寒事先喝過幾口酒,胸腹是暖的,但四肢末端已經失去知覺。頭也越來越疼了。
張崢雲從懷裡掏出一小瓶卡慕干邑,一手穿過他脖子後方,微微抬起他的頭。他說:“對不住。你喝一口這個,再忍一忍。”
丁零想說已經喝過了,但嫌麻煩,沒說出口。他張嘴,喝了兩口酒,肚腹間頃刻升騰起一陣烈火。
他注意到酒不是新開的,半金屬扁瓶裡只有小半瓶琥珀色液體。他忍不住微笑,舔了舔乾裂又溼潤的嘴唇。
張崢雲的眼睛跟隨他的舌頭轉了轉,停在他嘴唇上。
丁零心有靈犀般知道他想做什麼,他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張崢雲乾咳幾聲,將酒瓶放回兜裡。“再忍一忍,”他說,“你的戲馬上就殺青了。”
殺青,也意味著他快要離開這個劇組。不能再每天跟著他、看著他了。他到底對他滿不滿意呢?他們是否,又要疏遠了?
丁零昏了過去。
是紀來來先發現不對的。她不顧拍攝還在進行,大著膽子去丁零身邊探視了下,就像根彈簧般跳起身體,來到張崢雲面前。
她十分堅決地說:“他不能再拍了。他昨晚就開始發燒,今早燒到三十九度。我必須馬上送他去吊水。”
張崢雲一愣。劇組人員聽見的都停下手上動作,等著他指示。沒聽見的察覺氛圍不對,紛紛探聽怎麼回事。
副導勸說紀來來:“都已經拍到這步了,馬上就完。重新再來,得費多少功夫。”
黃時欣也說:“反正是扮死人,躺著不動就好了,不能再忍忍麼?”
紀來來冷冷看她一眼,心想:“你怎麼不去躺著?”周圍不少人建議她再讓丁零忍忍,她不為所動,態度執拗地看著張崢雲,一副你不答應我也立即把他帶走的架勢。
張崢雲看看她,他說:“好吧,你先帶他去看病。”他開了口,旁人不敢再有意見。
紀來來冷淡地說了句“謝謝”,馬上回頭指揮自己人馬護送丁零回酒店,再找醫生過來。
丁零這天沒能殺青。他吊了半天鹽水,吃了藥,喝了紀來來煮的紅糖姜水,就被她裹在被窩裡發汗。
他體質不好,一累就發燒。拍戲時發燒更是家常便飯。有次拍了三個月電視劇,他就發了兩個月低燒,幾乎從開拍燒到殺青。紀來來對此已經多少習慣。
丁零頭頂冰袋在床上睡覺發汗。她泡了杯速溶咖啡,捧了i…pad瀏覽網頁。她打算再坐三個小時,到半夜十二點,丁零如果退燒,她就離開;不退的話,她就在這兒打地鋪,夜裡他萬一有什麼需要,好一叫就到。
丁零睡睡醒醒,因為無聊,又憐惜自己,便常常差紀來來做這做那。一會兒要熱水,一會兒水來了嫌燙,一會兒要上洗手間,一會兒要用姜水擦腳,一會兒要聽故事……
紀來來從網上下載了一篇小說,沒看幾頁,就屢遭打斷。她也上火了,吼了丁零一句:“鬧夠了沒有?別以為自己發次燒就成祖宗了。”
丁零扁扁嘴,沒敢作聲。過不了幾分鐘,卻又嚷胳膊酸,要揉揉。
紀來來放下i…pad,長嘆一口氣,來到床邊,手伸進被子去替他按摩手臂:“好好的,胳膊怎麼會酸?”
丁零撒嬌般把頭靠在她肥碩溫暖的大腿上,悶聲悶氣說:“我怎麼會知道?反正就是酸嘛,你用點力。”
紀來來將他亂動頂開的被子重新拉好,用了吃奶的勁按他胳膊。丁零忍不住笑。紀來來看慣了他各種|浪|蕩樣子,也不以為意,繼續面無表情地勞作。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