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隻白雲犬,和一個叫魔昂的……不知道他們被風吹去哪裡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總之你是胡亂闖進來的。”
我點點頭。
老者轉過身,沉聲道:“那你跟我來吧。”
我隨著他的燈光,沿著水邊走。這是一個圓形的水塘,不知水從哪裡冒出來,也見不到水流向哪裡,偏又能聽到水聲汩汩。
“這泉從地下冒出來,水又流回地下去。”老者似乎洞悉了我的想法,稍稍解釋道,我“哦”了一聲。
“就是這了。”老者停下來,轉過身,舉起燈籠,給我看一塊石碑,石碑上面寫著:“泉水清甜,泉主孤苦。如果喝了泉中水,就要讓泉主不再孤獨。”
老者說:“我就是泉主。你喝了我的泉水,就要一心一意留下來陪我。”
“可是,這裡一直黑著,我根本看不見石碑啊。”
“那關我甚事?又不是我讓天黑的。”老者嚴肅的面容愈加不高興起來,“這方圓千里,只有這裡有泉水,就算你看得到石碑上的字,你又能忍住不喝嗎?”
我想了想,他說得也對。
“還是你有別的地方要去?”
我搖搖頭。
“那你就寧願在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摸索,也不願意留下來陪我這個老頭子?”
想想我這一路走來,在未知黑暗中的滋味還真是不好受。留下來也不妨,等著白雲犬尋著我的氣味,或是尋著水喝的時候,自然就會找到這裡。何況原來我是陪著師父的童子,如今陪一個老者,我應該也能應付得來。
老者又說:“如果你不答應,你就會慢慢渴死。這石碑上的字是上萬年前刻下的,已經有天地為證。如果你違背了,就會再也喝不到水,即使喝下去,那水也會在你的肚子裡變成冰。”
“我願意留下來。”
“這就對了嗎!”老者嚴肅的臉居然綻出笑容,彷彿荊棘樹開花一般。“你剛才說你叫無所求?”
“是的。”
“無所求、無所求……那我就叫你小央吧。”
“小央?這和我的名字有什麼關聯?”
“也是,還是叫小求好了。來,和爺爺去吃飯。”
於是,我就留在了泉眼邊,慢慢熟悉了這一方水土。繞著泉眼走一週,需要三十六步。泉眼邊上都長著細細的絨草。在那塊大石碑旁邊,有兩間茅草屋,爺爺分給我一間來住。茅草屋後面有一片菜地,那些菜都是我沒見過的,果實往往是黑色。
沒有晝夜交替,該如何分辨朝夕暮旦呢?
爺爺在草籠裡養了一種小蟲子,叫“一朝顏”。這種蟲子從生到死,剛好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它們在死去的時候留下卵,爺爺說見到卵就是正半夜。那卵會迅速地孵出黑色的幼蟲,當幼蟲長出翅膀撲撲楞楞揮動的時候,就到了早上。翅膀在傍晚時會變成晚霞的火紅色,等到死去時就成了蒼白色。
爺爺說“一朝顏”是由一些有罪的靈魂轉生的。那些靈魂在很久之前犯下了嚴重的過錯,需要用許多生來償還。但上天可憐他們,就讓他們化作了“一朝顏”,這樣生死輪迴得快些,也好早些贖清罪過。
“上天真寬容。”
“是啊。”爺爺虔誠地看著黑乎乎的天空,“上天是最仁慈的,他讓所有的生靈都能存活在他的庇佑之下。只是,有太多的靈魂不懂得滿足,總想掙脫上天的安排,最終只能自討苦吃。”
每天“清早”,當草籠裡的一朝顏們撲稜著翅膀時,爺爺都要對上天進行禱告,他跪在草皮上的時候,慈祥得難以言說。他也讓我跟著禱告。但禱告之後,他就會恢復嚴肅的面容,讓我去擦一些他的收藏品。
那些收藏品是一大堆骨頭。
“你看看這個。”爺爺舉起一隻頭骨給我看,“是一隻妖熊的。它從遠方跑來喝我泉裡的水,卻又不答應留下來陪我,於是,它死了。”
爺爺又舉起一根粗大的腿骨,“這……是另一隻妖熊的,它也是喝了我的水又不肯留下來陪我,於是,它也死了。”
爺爺說完,頗有深意地看著我,“這些都意味著什麼?”
“不聽石碑上的話,就會死?”我試探著回答。爺爺聽後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把妖熊的骨頭遞給我,“上天慈悲啊。把這骨頭擦得乾淨一些吧。”
在骨頭堆裡,還有完整的魚骨頭,難道它們也是從遠方跑來偷水喝的?
“它們啊……”爺爺眼神迷離,嘴角開了又合,“它們是同意留下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