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問題是,薔薇騎士究竟是由於過度自信而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還是故意為之,讓薛垣懷疑身邊所有人?
而且,對方是否已經知道,薛垣知道了ta的身份?
薛垣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讓思緒跳脫出來。一直朝這個方向想下去的話,就會陷進“ta到底知不知道我知道ta知道×N”的無限迴圈,除了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盡之外毫無作用。
水平相近的人之間的對決,比的不是誰更高明,而是誰不犯錯。
這盤棋,現在才剛開始。
下班之前,薛垣宣佈:“今後一段時間,我都會在人工智慧實驗室值夜,有事去那裡找我。”
喬伊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薛垣假裝沒有看見。既然他和祁漣一起過夜的事已經被喬伊發現,索性做得光明磊落,免得背地裡生出口舌。
去看祁漣之前,他先回到自己的住處,在房間裡探測電子裝置。
仔仔細細檢查過每個角落,掃描器沒有反應。還好,沒有被安裝攝像頭之類的東西。
從他上一次檢查房間直到現在,他沒有做出過會暴露那個秘密的舉動。至少是眼下,秘密是安全的。
薛垣稍稍鬆了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神經繃得有多緊。他需要好好泡個澡,給自己做個芳療。
躺進盛滿溫水的浴缸,點起一盞香薰燈,把幾滴玫瑰精油倒入燈上的托盤中。
嫋嫋的香氛很快揮發出來,在房間內聚積氤氳,慢慢被吸入通風系統。整個艦艇有著發達的內部迴圈通風系統,全天候保持開啟,不論身處任何地方,都有新鮮的氧氣。
在玫瑰花的芬芳之中,他閉上眼睛滑進浴缸底部,讓全身被水浸沒。
氣味,是最好的記憶儲存器。
他對香氛的喜愛,算起來應該追溯到童年時代。家裡的後院種植了許多玫瑰。有觀賞用的卡羅拉紅玫瑰,也有提煉精油用的大馬士革玫瑰,相互交織成錯落的圖案。
成年後薛垣一直保持著一個習慣,每當心靈被多疑的天性所折磨,就用香氛安撫自己的神經,默默自我告誡:不要像有的人一樣,被自己逼瘋。
所謂“有的人”,其實就是他的父親。
他父親也曾經是一名技術官,主要研究加密演算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原本和藹可親的父親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開始用狐疑的眼神打量身邊的每一個人。後來他乾脆不再出門,把自己關在家中最隱蔽的房間裡。
薛垣那時還是小孩子,沒意識到父親的精神出現了異變。他不太明白,母親原先總是抱怨父親加班太多,現在父親每天都在家,為什麼母親的神色卻越來越憔悴憂愁。
一天傍晚,母親帶著弟弟出去玩,父親神秘兮兮地把薛垣拉到窗前,指著後院的花圃說:“伊萬,你媽媽是克格勃。她是來監視我們的,外面那些花其實是她給別人發的暗號。你沒發現那些玫瑰排列得很有規律嗎?它們其實是二進位制密碼!”
最初,薛垣真的有一點點相信,還偷偷研究過那些花的排列,試圖找出那個莫須有的規律。
直到有一天,父親又一次神秘兮兮對他說:“伊萬,你弟弟是間諜。你沒發現他換牙換得很有規律嗎?”
“………………( ̄旦 ̄;)”
從此以後,就連在父親面前梳頭髮這種事,薛垣也不敢做了,生怕父親哪天會對別人說:“伊萬是特工,他每天掉下來的頭髮長短都排列得很有規律,那是莫爾斯編碼!”
…………
“篤。”
一聲極為輕微的響動,自某處傳來。
薛垣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但沒有動。他很清楚這聲音來自何處,又是為著什麼緣故。
“篤、篤。”
又是兩聲輕響。之後,周圍恢復了靜寂,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過了一陣,薛垣從水裡坐起身,熄滅了香薰燈。
還沒走到那間玻璃房子,薛垣就遠遠看見,祁漣已經在裡面滿心期待地等候著了。
每一天,薛垣的出現是他唯一的盼頭。技術官們都下班後,外面變得冷冷清清的,他反而會越來越高興,豎著耳朵準備迎接門被開啟的聲音。
“嘀!”
祁漣立刻快樂地躥過去,張口就對薛垣來了一句:“幸福原來也很折磨人的。(* ̄︶ ̄*)”
“…………”雖然知道他這是在引用《小王子》裡的話,薛垣還是感覺略驚悚。
——喂喂,你根本連什麼叫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