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妲倏地臉紅,抵著頭絞著手指回去了,將爐子上煨著的粥的蓋兒一揭開,一股濃厚的蕈菇與肉的香氣混雜著米粒糊味沖鼻撲來,嬴妲的雙眼被煙燻得睜不開,但鼻子嗅了一口,便一口斷定:“又熬壞了。”
熬壞了的粥入了嬴妲自己的肚子,算是忙活倆時辰一事無成,填自己空空如也的肚腹的。
煙綠走回來笑著在爐子旁坐下來,“你來來回回不停地煽火,是不對的。”
嬴妲怔了怔,“你方才沒這樣說。”
煙綠聳肩,不疾不徐地微笑道:“我是為著烤火啊。”
嬴妲不知當說什麼,沉默地垂下眼瞼,悶頭繼續準備食材,煙綠怕她惱了,發誓不再鬧了,幫著她剁肉切蘑菇,倆人又忙活了半個時辰,終於燉好了第一碗能入嘴的粥。
砂鍋端出來,濃湯香郁,撒上蔥花,配上些許小料,鮮美可口,煙綠便在她肩膀上按了下,“煮粥的手藝我可傳授與你啦,以後一人在家至少也餓不著。自然了,我們軟軟以後當了主母,也不用掌勺的。”
嬴妲愈發臉紅,不安起來。
*
蕭弋舟在書房讀書,總神思不屬,不時便朝窗外看上一眼,轉眼天都快黑了,竟還不見人。
門被一前一後叩了兩聲,蕭弋舟垂下眼,飛快地從上往下掃完了一列字,嬴妲推門進來,她臉上灰跡都擦乾淨了,露出素裡泛紅、細膩若脂的肌膚,她端著紅木盤而來,將東西擺在他書桌的空處,舀了一碗米粥出來,又煨了小會,米煮熟透了,肉與菇搭配得妙,有股鮮香之氣,蕭弋舟信手端起小碗,正要喝。
嬴妲忽然一驚,手臂動了下。
他皺眉抬起眼,見她這動作似乎是個要阻止他的,“怎了?”
嬴妲小聲道:“……燙的。”
他這一口牛嚼牡丹似的,豈不將嘴都燙出一層皮來。
蕭弋舟低下頭吹了一口,便又喝到了肚裡,確實燙,“放會兒,剩下的等會再喝。”
見她還不走,蕭弋舟復又抬眼,嬴妲小心翼翼地對他對視上,他笑了聲,“不錯,已經算是有進步了。”
嬴妲勉強擠出一分笑來。
“還不滿意?”
蕭弋舟沉凝著面孔,端起碗又喝了一口。肉粥入口即化般,又鮮又軟,同她的人給他一般感覺,蕭弋舟咬了一嘴,雖然燙嘴,但還是囫圇著嚥下去了。
嬴妲凝睛看著他脖頸下凸出的喉結,滾動數下便吞嚥了,她茫茫然地將自己雪頸玉膚也撫了撫,卻是平滑如緞,她呆頭呆腦的,蕭弋舟俶爾一笑,“摸什麼,你能有那東西?”
嬴妲搖了搖頭。
“弋舟,你……”
“嗯?”
“你醒過來時,你莫怪我……”
她最後的聲音湮沒在一片兵戈相交的忙亂鏗鏘之音中,蕭弋舟聳眉一詫,反應迅捷地起身,將嬴妲推到身後,低低說了一聲,“將我予你的金刀帶著,藏好了,不許出門。”
他將隨身不離的佩劍一把抓起,便疾步往外走去,門被重重摔上。嬴妲怔愣著,下意識地蹲下摸了摸靴子間的金刀。
怎麼回事?
入冬來天色暗的早,這時節,積雪未消,日頭已落山,昏昏黯淡的院落亮起了數十火把。
蕭煜與濮陽達等人與前院之外圍攻來的敵人爭持不下,見主心骨攜劍而出,紛紛回頭迎上來,“世子。”
“咱們在城郊留著的人手被拿下了!”
“驛館也被陳湛的六百騎兵包圍,他們帶著弓弩前來的!”
周清護著東方先生在身後,也向蕭弋舟稟報道:“這是官海潮的府兵。”
嚴陣以列的將蕭弋舟佈置在驛舍的圍裹起來的,大略一數足有上百人,這還不算埋伏於外的弓弩手,驛館院牆雖年久失修,但高牆上皆有碎石粗針,以此來防盜的,有弓箭在手的,也不敢輕易埋伏牆頭。
蕭弋舟的臉色沉凝如淵,巋然按劍,目光在院門及內庭後逡巡一遍,冷然道:“是陳湛下的旨,要取我之命?”
話音甫落,門外傳來哈哈大笑聲音,蕭弋舟凝目盯著軒敞大門,官海潮著流金紫黼黻紋官服負手招搖闊步走入,右手捋了把短鬚。
“世子,官某準備的這個驚喜,您還滿意否?”
隨著官海潮徐步走入的,還是他身後冷漠如冰川、面孔周正的青年。
濮陽達的瞳孔猛然張大,“令狐燁?”
令狐燁紋絲不動,眼瞼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