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說話了。
“這等天災,人力難以相抗,玉硯在這裡發愁也無用,不如想開些?”龍墨語氣輕巧地說道,站起身向他走了過去,撈了他垂下的一縷長髮把玩,見他沒什麼反應,又低頭去親他的頸項,忽然“啪”的一聲,臉頰上就捱了一下。
這一下打得他有些懵,抬頭看時,紀筱的臉上已有了些怒氣:“那兗州是我故地,當年我雙親就是大旱之年餓死在那裡,如今眼看又要重現慘劇,教我如何不憂心。”
龍墨神色平淡地道:“這天下自古大旱洪澇何曾停過,如今不過正輪上那兗州罷了,生死劫難都是天數,你理那麼多做什麼。”他說完還打了個呵欠,伸手來拉紀筱,“難得你這幾日不用出去,我們早些休息是正經。”
紀筱氣得直髮抖,一把甩開了他:“果然是無根野妖,連這等眷戀故土之心也不懂,心裡只有那等下流事,罔我對你抒懷這些心事,簡直是對牛彈琴!”
龍墨的臉色漸漸變了,似乎想要說什麼,紀筱已經轉過了身去:“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第六章
6。
紀筱本就是個溫善性子,第二日便消了氣,甚至有些自責,暗忖那龍墨本就不通人間之情,所說言語皆出自天性,而自己脫口的那些重話不知傷著他沒有。好容易捱到入夜,他特意在臥房內掌了高燭,等著那個人像往常一樣推開他房門,輕笑著道一句:“玉硯。”
恍惚間有人從背後抱住了他,還低下頭輕蹭他的額角,低聲道:“玉硯還在生我的氣麼?”
“沒有,”紀筱有些難過地回抱住他,“我不該同你置氣的。”
然而不知怎的,龍墨忽然就推開了他,眉眼間是從未見過的冷意:“你們凡人真是變化無常。”說著,竟抽身離去了。
一瞬間,寒意包裹了紀筱全身,他猛地醒了過來,才驚覺一切是夢,天已經微微亮了,自己竟趴在桌上等了一夜,桌上的燭淚已層層疊疊地凝固堆積在一起,讓紀筱不由得嘆了口氣出來。
接下來幾天,龍墨始終沒有再現出人形,那墨也一直靜靜躺在桌案的匣子裡,在日出日落間流轉著暗紫的光暈。
紀筱也曾在深夜無人時將那墨握在掌心中低聲道:“龍墨,你出來好不好?”卻是悄無回應,他踟躕了片刻,又放回匣中,默默將後面那句話咽回腹中。我……想見你。
古籍上說過,精怪妖魔都是縹緲之物,不易捕捉,偶然得見也難以相守。古時書生被狐妖魅惑的故事比比皆是,最後都是貪歡一晌,抱憾而終。自己多半也是要重蹈前人的覆轍了,紀筱合上古卷,從書庫裡沮喪地走了出來,此時剛過午時,天色卻陰沈了下來,似乎很快要來一場暴雨。
晨間明明還日光和煦,所以他鋪了些書在廊下曬,也不知府中的家僕有沒有去收,紀筱心中不安,便告了個假,急急往家中趕來。
然而,從他離了翰林院到家裡這短短的路上,天色卻又逐漸轉晴,陰霾漸散,很快就天光大亮了起來。站在紀府門口的家僕看見匆匆趕回的紀筱,有些詫異:“先生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他又抬頭望了望天,“今個這天氣著實古怪,倒同六月的天似的。”
紀筱也抬頭向天空看了一眼,看不出端倪,便隨意點了點頭,向院內走來。書還是好端端地在廊下鋪著,而自己臥房的窗戶竟開著,似乎是被什麼大力撞開,窗紙都撕下了半片,掛在那裡。
紀筱以為遭了賊,忙進屋一看,只見床榻上分明有個人,蜷縮在那裡,床頭帷幕也被扯了下來,裹在他身上,看情形似乎有些痛苦。
紀筱下意識就想叫人,卻又看到那散在枕邊直垂到床腳的墨色長髮,心裡一震,幾步就走上了前去,果然正是龍墨。
“龍墨,你怎麼了?”
解開床幃,龍墨的臉才露了出來,他臉色蒼白,額上的金色龍紋也黯淡了許多,整個人都十分虛弱的樣子。直到臉頰被紀筱溫熱的手指一碰,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低聲道:“玉硯……”
“你怎麼弄成這樣,”紀筱急急忙忙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有人傷了你麼,是不是有人來盜墨?”
“不要驚慌,墨還在桌上,”龍墨無力地抓住了他的手,“你聽我說……”
“你……你要說什麼……”紀筱心裡忐忑,無措地看著他。
“你將那墨放進裝滿水的水缸裡,用石頭蓋上,七日之內不要揭開,”他吃力地欠起身,向紀筱道,“我這幾日不能來見你了,你莫要擔心。”
紀筱有些摸不著頭腦,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