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船前猛划一槳,便收起了槳,船也已斜向我們,抓住了我們的船邊。我們還來不及想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事情便發生了。這下子使輪船上的人們也給弄糊塗了,我聽到他們在呼喊著我們,我聽到有人命令停止開動螺旋槳,接著叭噠叭噠的聲音停止了,不過我們仍然感到輪船以不可抗拒的威勢向我們撲過來。我來不及思考,就看到那艘小船上的舵手一把抓住了他要捉拿的犯人的肩頭,兩條小船在潮水中被衝得直打圈子。輪船上的水手們也都一齊奔向船頭,你爭我擠地都想站到前面。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我們船上的犯人一躍而起,躥到捉拿者的後面,一把扯掉那個畏縮著坐在艙裡的傢伙身上的斗篷。立刻便暴露出一張臉,就是那張多少年前那另外一個犯人的臉,而且這張臉因恐懼變得蒼白,整個人向後倒下去。只聽到輪船上的人們一聲驚叫,河裡撲通一聲,濺起一片浪花,我感到我們的小船直向水下沉去。
頃刻之間,我彷彿在成千的漩渦中和成千閃亮的浪花搏鬥著;不一會兒,我被救到另一艘船上,赫伯特在那裡,斯塔特普也在那裡,而我們的小船已不知去向,兩個犯人也不知在何方了。
輪船上的人們叫喊著。輪機憤怒地放著氣,而輪船卻在向前行駛著。我們的船也在向前行駛著,起初我弄得簡直分不清哪兒是天,哪兒是水,哪兒是左岸,哪兒是右岸;但船員們以最快的速度使小船平穩,又迅速地劃了幾槳,然後又放下槳。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心情焦急地望著船後的水面。不久,看到水上有一個黑點,對著我們的方向漂浮而來。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但見舵手把手一舉,槳手們便一起向後劃,使船正對著那個黑點。等黑點靠近,我才看清那是馬格韋契。他在遊著,不過已不那麼自如。他被拉到船上,立刻便給戴上手銬腳鐐。
小船保持了平穩,他們又開始默默無言、焦急萬分地注視著水面。這時駛往鹿特丹的輪船也已到了,看上去船上的人不知道這裡出了事,只是全速駛來。這裡呼喊著要它停下來時,它已措手不及,於是兩艘船從我們身旁駛過,使我們的船在掀起的巨大波浪上起伏顛簸。他們繼續監視著河面,兩艘船已過去很遠,他們仍長時間地監視著。大家都心中有數,事到如此,怕再無希望了。
最後我們對另一個犯人放棄了希望,小船沿河岸劃到了我們住過的那家酒店,店裡的人看到我們後吃驚非小。在這裡我才有機會讓馬格韋契得到一些安慰,因為他再不是普魯威斯了。他的胸口受了重傷,頭上被劃了一個深深的口子。
他告訴我,他掉下水後肯定是落在了輪船的下面,在他想升起來時,頭撞在船底而受了傷。至於他胸部的傷(看來是很重的,連呼吸時都感到十分痛苦),他說是撞在小船上造成的。他又告訴我,他不想說假話,當時他還沒有決定該怎麼樣對付康佩生,只是他手剛一放到康佩生的斗篷上,想拉開斗篷看是不是他,這個傢伙卻怕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後倒去,於是兩個人一起翻身掉到了河裡。在他(馬格韋契)正扭著對方突然翻身下水時,那個來捉拿他的人又來擋住他,結果使我們的小船也翻了。他又低低地對我耳語,他們兩人落水之後,他們的四隻胳膊死命地扭在一起,在水下進行搏鬥,然後他從扭鬥中解脫出來,衝出水面泅水而走。
我沒有任何理由懷疑他告訴我的不是句句大實話,因為那條船掌舵的官員關於他們下水之事的說法也是相同的。
我請示這位官員准許我在這個小酒店裡買幾件多餘的衣服,把犯人身上穿的已溼透了的衣服換下來,他立刻便同意了,但他說,犯人隨身所帶的每一件物品都必須交給他保管。於是,那隻曾經在我手中有一段時期的錢夾子就交到了他的手上。他還准許我陪著犯人到倫敦去,但是我的兩個朋友,就沒有得到這份光榮了。
當官的告訴小酒店裡那個打雜的,有個落水鬼在什麼地方下了水,要他在屍體可能衝上岸的地方都去找一下。我看,他一聽到屍體穿著長統襪,他的興趣立刻高了起來。說不定他現在身上的這一套上下衣物是從十來個屍體身上脫下來的呢。怪不得他一身的穿戴是如此五花八門,其破爛的程度也是各不相同,其原因就在於此。
我們留在小酒店裡,直到潮水轉了方向,馬格韋契才被帶到小船,暫時押在那裡。赫伯特和斯塔特普只有儘快地從陸路趕回倫敦了。我和他們悲傷悽然地道了別。然後,坐在馬格韋契的身邊,我頓生一種感覺,以後,只要他活在人間,我就得呆在他的身旁。
現在,我對他的一切厭惡不滿均已消融;現在我抓住的這隻手是一個已經被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