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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福地。這宅子建成後,烏道員四房姨太太生了五個兒子。道員很有遠見,把子女都送到國外,子孫都留了洋定居外國了。道員活到日本人投降的那一年才仙逝了。在抗戰八年裡做了很多善事,在鎮上開粥棚接濟下川東涌進來的難民,此舉曾獲得渝州國民政府的一紙嘉獎,省主席還提議他當參議員,被他一笑而拒之。死後鎮裡在寶珠山為他修了個豪華的陰宅,立碑刻轉,以表嘉獎。但到了文化革命時,被紅小將們夷為平地。多年後海外的重子孫們回來祭祖時,只留下一片荒草堆。他們很失望,本想給鎮上捐點錢的願望都打消了,當然這是後話。

從民國初年開始,沿著這宅子往下兩邊聚集不少居民和店鋪,逐漸形成了一條巷。從烏府延伸到烏衣碼頭,九彎十八拐,一溜的光滑青石板鋪成。兩邊高低錯落的木樓一間挨一間。臨街的石門進去就是一個四合院,住著四五戶人家。晚上高大厚重的樓門一關,四合院就是一片天。解放前這巷子裡很熱鬧,賣藝的,說書的,串糖葫蘆、炸瓢兒粑的十分熱鬧。最大的“柳溪”茶館裡每天都開有說書專場,老人們最懷念馮叫天的評書,五分錢一杯的巫山雲霧蓋碗茶,聽馮叫天說《三國》、《水滸》、《瓦崗寨》。一把紙骨折扇,長袖善舞,口若懸河,引人入勝,到關鍵處且聽下回分解,欲罷不能。茶客們只好天天等。沒書聽時就打川牌,天地人和長門么門。水生爺爺退休後的時光大半都在那裡消磨過來了。可惜“五反”時馮叫天被鬥了,去了“五七”幹校。放回來後去碼頭搭了間竹棚看船,再不能說書了。水生爺爺沒了評書聽,就再不去茶館,每天仰躺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抿酒,在水生娘過門的第二年就握著錫酒壺去了。馮老頭也好酒,一條二兩小魚三兩酒能泯一日,酒完了,魚還沒動,蘸著醋舔味。水生小時候常看老頭喝酒舔魚,老頭醉了偶爾會哼幾句川戲。

水生娘死後,水生就成了野孩子。水生爹跑船回來就喝燒刀子,糧店每月供應半斤花生。水生爹就剝著花生喝,醉了就睡,醒了再喝。酒沒了就找王麻子婆娘開後門,麻子婆娘在鎮供銷社站櫃檯,很風騷的一個女人,據說和鎮裡有點權勢的男人都睡過。肚子裡懷了不知和誰造下的孩子,沒辦法,只能草草的嫁了王麻子。生了個丫頭春梅,長得花骨朵般,一點不像王麻子,不過麻子並不在意。烏衣巷的水上男人特羨慕麻子,說麻子雖然戴綠帽子但酒是不缺喝的。婆娘雖然被千人騎萬人壓,但那###洞也不當飯吃,吃一砣就少一砣。因為婆娘能弄後門酒,所以麻子的人緣好。水生常常到麻子婆娘那裡打酒,婆娘會多給他打一提。看到水生說,你倆爺子屋裡沒個婆娘也怪可憐的。包穀酒勁很大,有一回水生偷著嚐了一口,辣得眼淚流,從此再不敢沾酒。

船工們的性子都剛烈,都是纖繩磨出來的。一條十米長的尖頭草鞋船,能裝五噸煤。四十里上水放空,全靠纖繩拖,寒冬臘月赤腳拉縴的漢子,穿背心還汗漢流夾背,水上水下的跳,腳背凍裂起血口子,看得人心都冷。婆娘們邊替男人抹凡士林擦傷口邊流淚,心裡頭那個疼!水生爹死了婆娘,只有喝酒,喝醉了就瞪著血紅的雙眼睡,水生爹雖然性子烈,但從沒揍過水生。跑船時把水生寄宿到東院烏梅家裡,烏梅爹和水生爹在一條船上,水裡浪裡泡大的弟兄。每次水生爹要給生活費,烏梅爹會漲紅臉說:咱哥倆還是不是弟兄?再說這話我可不認你,水生是我半個兒呢。水生爹就再不說。船工們就這德行,話不多,一言九鼎。

那時候水生讀到五年級,烏梅小一歲,讀四年級。烏梅娘三十出頭,個子高出男人半個頭,一頭烏黑的秀髮,豐滿白晰,在水生的眼裡很美。烏梅娘被劃分成地主成分的父親被鎮壓後,一朵鮮花就插到了這個船工的牛糞上。男人跑船後烏梅娘很寂寞,每天除了變著花樣的做煎餅做花糕,閒了就坐在樓門口納鞋底。疼水生像親兒子,晚上水生和她娘倆擠一個床睡,睡覺前烏梅總愛和水生嘻鬧一陣,兩雙小腳丫滑滑地蹬腿,撓癢癢。烏梅娘半夜裡摟著水生,怕他蹬被子,溫熱的大奶子緊挨著水生的臉,讓水生壓迫得有些喘不過氣,被窩裡隱隱透著一股羊腥臊的氣味,烏梅娘半夜裡裸露著白皙的身子獨自的呻吟和扭動常會把水生弄醒。那聲音,那氣味在水生的印象裡殘留了好多年。

第三章

湯溪河每年的六七月份都變得很狂躁,平常季節裡安靜得像個修女。無聲無息地穿過古鎮。百十里湯溪河流到這裡變得有稜有形。自西向東形成了兩三個淺灘,一道二里長的弧形沙灣,鎮中央一汪深水叫石嘴。七八米深,每年夏季石嘴上總要吞沒一兩個游泳的半大小子,巷子裡的人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