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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常要議論誰家的小子又被龍王爺收了。議論完了總要習慣地說一句:淹死的都是會水人。這就是烏衣巷人的哲學。

水生愛水。水生出生那年湯溪河發大水,洪水直漫過烏衣碼頭進入烏衣巷,下半街的院子和店鋪進了一人深的水。水生爹看著來勢洶湧的水,愁眉不展。水生娘腆著大肚子懷水生到了要出懷的日子。水生爹和烏梅爹手忙腳亂的綁了個簡易的滑桿抬著水生娘往滴翠寺躲洪水,惶惶恐恐的什麼也來不及帶。半夜裡水生娘小腹一陣陣疼,捂著肚子呻吟。水生爹趕忙叫來烏梅娘,那時候烏梅娘才過門,小媳婦什麼也不懂,手忙腳亂驚慌失措。天快亮時,水生娘叫聲越緊,烏梅娘叫來廟門口賣香蠟的老婆子時,水生已經在草蓆上哇哇地亂叫了,生下水生的水生娘暈了過去,老婆子掐了人中才醒過來。老婆子用廟裡的草紙為水生擦了身,用烏梅孃的陪嫁繡花鋪蓋給他裹了身子。老婆子看著虛弱地水生爹孃,說這孩子命大,屬龍的,遇水而生,就叫水生吧。

水生愛游泳,從小就愛。四五歲時就跟著巷裡的大人們去河邊光著屁股撲騰。這讓水生娘多了一份擔心,尤其是夏天裡一聽說誰的孩子被淹了,就格外的緊張,好幾天也不讓水生下河裡,倒是他爹經常帶他去,說船工的兒子不會水豈不是笑話了。那時候水生覺得他爹真好。院子裡的烏梅和春梅常跟在後面,河裡沒有女人的份,倆個小女子在岸邊守著他的衣服。到四年級,水生已經能夠從烏衣碼頭游到對面的石嘴,一個來回不喘氣,不停。這讓兩個小女孩很羨慕。像歡迎英雄般的圍在他身邊。院子裡這倆女孩子喜歡和水生一起玩,這讓易二毛很不服氣。那小子像他爹,一幅流氣。小小年紀就知道拿個小鏡子在廁所旁偷看女人們撒尿。有一次被烏梅發現,從此再沒夥伴和他玩。

水生有時候也使壞,在河邊趁烏梅不注意,一把揪著她按到水裡,從頭到腳一身溼。烏梅起來就哭,抓起沙子就攆,追累了就賴在沙灘上不走,等水生過去拉她起來。水生只和烏梅鬧,從不和春梅打鬧。也許是春梅娘在供銷社裡的那些風流韻事讓水生覺得春梅也不乾淨。他們打鬧的時候,春梅就遠遠的看著,眼睛裡流露著失望。小心眼裡賭氣下次再不來河邊了,但一看到烏梅出巷,她又忍不住跟來。內心裡充滿了要和水生哥打鬧的渴望,每天上學和放學路上,這種渴望就變得欲加強烈。而這一切,水生並不知道,也感覺不到。

水生寄宿在烏梅家,六月天辣辣地熱,晚上烏梅要在裡屋裡擦身子,水生透過虛掩的門看過烏梅剛冒芽的小Ru房和|乳頭,小饅頭上點著櫻桃樣的紅。水生盯著那地方看,呼吸開始加快,覺得難受,趕緊走出門外,看燒著霞的院子上空四角的天,泡桐樹上的蟬叫得格外的吵。從那以後水生在大床上再不敢碰烏梅的小腳丫子。有時候烏梅娘晚上摸到他的小蛋蛋,打笑他說雀雀都開始長毛毛了。水生臉會紅,趕緊扭過身,倦曲到大床邊上,娘倆誰也不敢看,更不敢碰。

水生下了學常偷偷地跑到孃的墳頭,拔墳頭前的皂角刺,拔完了坐在墳前看夕陽。孃的印象在他的腦子裡有些模糊了,只記得臨終前絕望地拉著水生的手,嘴上斷續地念叨著:兒啊!娘走了你怎麼辦?母親是在油菜揚花的三月裡咽下最後一口氣的。院子裡泡桐花的悶香蓋過了屋子裡草藥的味道。水生不記得自己那時哭過沒有,只記得披著白布孝帕象木偶一樣跪在母親靈前燒了頭半夜的紙。後半夜睡著了,早晨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烏梅家的床上,烏梅瞪著一雙烏黑的眼睛側頭看著他,水生打了個響亮的噴嚏,鼻孔裡嗅到被窩裡的羊|乳香。後來被烏梅娘拉到靈堂繫上孝帕,他捧著母親的遺像在前面走,像框裡母親慈祥地看著他,當黑漆棺木被最後一撮土蓋上時,水生猛地掙脫烏梅孃的手,跳到棺木上使勁地用手刨,拼命地刨,後來,水生什麼都不記得了……

第四章

陰曆七月一到,鎮上家家戶戶都要過“七月半”。烏衣巷上街的劉瞎子也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時候。“七月半”又稱“鬼節”。鬼過年的日子,凡是有先人去世的人家都要買草紙封包。就像陽間過年給小孩的壓歲錢一樣。每一年到這時候要給先人們以及閻王判官小鬼們孝敬孝敬,這樣去了的先人在地府陰曹裡才衣食無憂,鄰里和睦。從初一開始,天一擦黑,巷口、院門口都有人家“燒包”。

劉瞎子除了算命打卦之外,最擅長的就是寫包了。封好的包要送達陰界,得有明確的地址和稱謂。那種書寫的格式在烏衣巷裡只有瞎子才會。一般上午主人家封好包,就去請他,劉瞎子進了屋,坐中堂下先泯幾口茶,主人這時已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