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
“安娜·伊凡諾夫娜!”她回答,“幹了十二年了……怎麼樣?”
“不,沒有什麼。那麼,會過牢?”
“坐過。”
“懂了嗎?”母親用責備的口吻低聲說。“你方才還對她說那樣不客氣的話……”
他沒有回話,手裡接近一疊書,露出了滿嘴的牙,執拗地說:
“請您不要生氣!老百姓和貴族,如同油和水,怎麼著也溶和不了……”
“我又不是貴族,我只是一個人!”索菲亞帶著溫柔的微笑反駁他說。
伊格納季和雅柯夫走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給我們吧!”伊格納季說。
“都是一樣的?”雷賓向索菲亞問道。
“各種的都有。裡面還有報紙……”
“喔!”
他們很快地走進了小屋。
“農民們熱心起來了!”母親用沉思的眼光望著他們的背影,輕輕地評判。
“可不是嗎?”索菲亞小聲附和著。“我從來沒有看到像他這樣的臉,——簡直像個殉道者。到裡面去吧,我想看看他們……
“他說話不客氣,您不要跟他生氣……”母親低聲請求般地勸慰她。
索菲亞笑了出來。
“您真是好人,尼洛夫娜……”
她們走到門口的時候,伊格納季抬起頭來,對她們是瞥了一眼,他把手指插入鬈曲的頭髮裡,低頭看著放在膝上的報紙。雷賓站著,把報紙放在從屋頂縫隙裡灑下來的陽光底下,翕動著嘴唇念著。雅柯夫跪在地上,腦部抵著床鋪,也要看書。
母親走到小屋的角落裡,彎腰坐了下來。索菲亞摟著母親的肩膀,默默不語地看著屋裡的情景。
“米哈依洛伯伯!這兒在罵我們農民呢!”雅柯夫頭也不回地說。
雷賓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笑盈盈地說:
“那是善意的責罵!”
伊格納季嚥了口唾液,抬起頭來,閉著眼睛說。
“這兒寫著:‘農民已經不是人類。’當然,已經不是了!”
在他那張單純坦率的臉上,掠過了憤懣的陰影。
“哼,你倒換了我的地位,來活動活動看。讓我看看,你會變成個什麼樣子,——自以為聰明得了不得似的!”
“我得躺一下。”母親悄悄地對索苦亞說。“到底有些累了,那些氣味燻得我頭暈。您怎麼樣?”
“我不想睡。”
母親在床板上伸展了身體,說話間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來。
索菲亞坐在她旁邊關切地照顧著她,時不時地看看他們幾個讀書的情形。偶爾有黃蜂或者野蜂在母親臉上打轉轉,索菲亞就及時地把它們轟走。母親迷離的雙眼看到這種情景,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高興——索菲亞的這份熱誠令她深感歡歡。
雷賓走到跟前來,用粗濁的聲音輕輕地問道:
“她睡了?”
“嗯。”
他凝視著母親的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輕聲說:
“跟著兒子,走兒子走的道路,她大概是第一個吧,是第一個!”
“不要吵醒她,我們到那邊去吧!”索菲亞說。
“唔,我們得去做工了。還想談談,只好等晚上再談了!
喂,我們走吧……“
他們三個一齊走了,剩下索菲亞待在小屋旁邊。
母親心裡想著:
“啊,好了,謝天謝地!他們已經相處得很好了……”
她呼吸著森林和柏油的香氣,靜靜地睡著了。
6
柏油工人們幹完了活,十分滿意地回來了。
母親被他們的聲響吵醒了,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微笑著從小屋裡走出來。
“你們都在幹活,我倒像貴婦人一樣,在這兒睡覺!”她用溫柔慈愛的目光望著大傢伙,嘴裡客氣地解說著。
“人家會原諒你的!”雷賓說。他的態度和神情都比先前鎮靜了,好像疲勞吞下了他的過度的興奮。
“伊格納季!弄點茶吧!”他說。“我們這兒是每天輪流著弄飯吃,……今天輪到伊格納季給我們弄吃喝了!”
“今天我可以讓別人來做!”伊格納季說。他動手蒐集了生火的木片和枝條,一面留神聽大家說話。
“有客人,是誰都喜歡的。”葉菲姆在索菲亞身旁坐下來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