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也變作了淡藍色。站在古松之下,環視莊嚴古樸的廟宇,人的心境自然而然地變得平和,雜念盡除。葉其安微微舉頭,望著蒼松頂上的藍天,任由身心溶入這無邊悠遠的祥和之中。
十三點整,一位年輕的僧人從殿後而出,因為乍看見高踞石臺之上的小包腳下一個趔趄,穩了身形後,示意葉其安隨行。
一路繞過幾座廟堂,總算在一處幽靜所在停下。年輕僧人隨即告辭退去。
古樹、石桌,一大一小兩個人影佇立一旁。
葉其安的視線很快被那小小的身影吸引過去。亮亮的頭,小小的僧袍,又大又黑的一雙眼,見到生人靠近時縮往身邊人身後的動作……模糊地,有些遠久的記憶開始湧上來……
“郡主殿下安好。”旁邊的人溫和地問了聲。
葉其安從回憶中驚醒,轉眼看去。這少林方丈的確與想象中無二,慈眉善目、鬚髮盡白,明明該是垂垂老矣的年紀,偏偏有著年輕人一般的矍鑠精神,此時眼望著葉其安,目光寧和,令人心中一暖。
“了明大師。”葉其安行了個晚輩禮。
“老衲數月前便已聽聞郡主事蹟,仰慕已久。郡主為民請願,使朝廷發兵南海,救民於水火,實在令人敬佩……”
聽到這些話,葉其安卻不由微微皺起眉。殺人畢竟不是值得頌揚的事。所謂的高僧,也只是看到了自己同胞的苦難而已麼?
了明方丈見她面色不悅,也不以為忤,將手中牽著的小和尚輕輕往前一送:“老衲今日約見郡主殿下,只為一事。郡主可還認得故人?”
葉其安心裡一頓,低頭看向那小和尚。之前本就已經心存懷疑,此刻更是有了幾分把握,只是小孩子的模樣一天一變,那麼久不見,的確不敢相認。
“他——”葉其安回望向了明方丈,“是小山子?”
了明方丈笑著點頭:“我已將他收入門下,取名智真。”
“智真?”葉其安有些詫異,“那豈不是與智空大師同輩了?多謝方丈大師救命之恩!”彎腰湊近小和尚,“智真,你的輩分可真不小呢。”
智真大眼眨眨,看看她,然後視線轉向了她身後,露出又希翼又害怕的神色。
葉其安回頭看看:“啊,你還記得它嗎?你跟它一起玩過遊戲,那時候它還很小,才這麼大,記得嗎?你想和它玩?”
智真抿抿嘴,不說話。
“去吧。”葉其安一笑,“看看它還記不記得你。”
智真看一眼小包,抬頭望向了明方丈,看到了明方丈點頭之後,便試探著挪動腳步,慢慢朝臥在草地上的小包走去。小包已從之前的漫不經心變得有些認真,幽藍的眼靜靜地看著接近自己的小人兒。隔著三、四步時,小男孩停住腳步,猶豫地回頭看來。
“去吧,它記得你的。”葉其安抬了抬手。
智真又朝前走了一步,抬起一隻手,慢慢湊到了小包的鼻下。小包也不聞,仍舊靜靜看著,突然間打了個呵欠。智真嚇得一震,正要後退,小包卻將下巴擱在了他掌心之中,隨後側頭在他掌上輕輕一舔。智真縮了縮手,又回頭看來,臉上卻已是難抑的笑顏。
“郡主這虎果然極通人性。”了明呵呵一笑,袖袍一翻,一顆小石子落在地上。方才小包竟是已在鬼門關走了一趟。
葉其安微笑:“原來方丈大師以為我是個拿人生命開玩笑的人。”
了明方丈誠懇頷首:“的確是老衲多慮了。”
望著試探著與小包玩耍的小男孩,葉其安轉開了話題:“大師,張大娘還好麼?”
“老衲正為此事約見郡主。”了明方丈指了指身後石桌,“郡主請安坐,聽老衲說來。這孩子的祖母已於上月病逝——”
“哎?”葉其安吃驚回頭。
“張施主年壽已盡,脫去皮囊,遠赴西天極樂,亦是解脫。”了明方丈手捋白鬚,唱了聲佛號,“不過這孩子,如今在世上便無一個至親之人。老衲既收他入門,自然要將他撫養長大、授他武藝。只是孩子太過年幼、體質單薄,我佛門清規,這孩子卻須好好滋補,因而此次攜他入京,是求郡主相助來了。”
葉其安望著和小包玩耍咯咯笑個不停的小男孩。那孩子一臉無邪笑容,看著他,旁人的心情也舒展開來。
“五年。”了明又道,“煩請郡主撫養五年,間中少林自會有人來傳他內功心法。五年之後將他接返少林。郡主以為如何?”
“五年麼?”葉其安一笑,“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