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常常入宮伴君,即便偶而惹了皇帝生氣,也不見少了賞賜。
安慶公主來得這樣勤,葉其安與安慶公主見面的次數也就多了。
皇帝的精神已經好了許多,聽到寵愛的女兒來了,自然高興,立刻召見。
腳步聲剛剛入耳,一陣清雅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安慶公主盈盈走進。因為保養得道,也許並不算美麗的五官,襯著水潤的膚色,也頗有些明麗,身上錦繡綾羅、髮間珠玉環佩,一舉一動,莫不彰顯金枝玉葉的華貴。如果說,皇帝偶爾還會有些出身平民的大咧舉動,那麼,他的這些兒孫,便完完全全滿身滿眼的貴族氣息。那是一種模仿不來的,自然而然流露的氣質;那是長久高居人上而滋長出來,浸潤如骨的風範。
葉其安是帶著某種置身事外的眼光去看著這些所謂上流社會的成員的,因為有著非常清楚的,自己不可能躋身於中的認知。
安慶公主的眼不著痕跡地在葉其安身上一掃而過,幾分不屑沒等人發現便已隱藏在深處。葉其安偏偏看懂了,垂了頭站在一旁,等安慶公主給皇帝行禮後,上前行禮。安慶公主立刻笑盈盈地過來將她扶起,一面很有分寸地誇讚了幾句,直到皇帝召她過去說話。
葉其安靜靜等在一邊,聽皇帝和自己的女兒閒話家常。天倫之樂,暫時淡化了皇家的複雜無情,看在眼裡,好像一出童話電影的美好結局。
漸漸的,皇帝似有些睏乏,說話的熱情降低了許多,安慶公主的話頭突然就點向了葉其安——
“安陽也真真可憐,小小年紀,吃了這許多的苦。父皇,我與安陽,有一字相同,也算緣分。我看這孩子乖巧,不如允她往我府中玩耍數日可好?”
皇帝呵呵一笑:“是朕疏忽,安陽是小輩,賜名時本應避諱。不過,若說是有緣,也未嘗不可。”
安慶公主跟著說笑了幾句,又轉回來:“父皇,那去我府中一事可準得?我真看這孩子惹人喜愛。”
皇帝笑而不答,看向葉其安,不過只是看了一眼,似乎並沒有期待葉其安表達意見的意思。一直暗自揣度聖意的安慶公主幾乎以為已拿捏到什麼正要開口時,皇帝卻擺了擺手:“罷了。你不是懼怕那白虎麼?安陽便是來見朕也帶著,去你府上,到擾得你不得安寧。”
“父皇是在笑話女兒麼?”安慶公主笑得幸福,不在這話題上糾纏,尋了別的事與皇帝說笑起來。
再過些時候,皇帝越發睏倦,合上眼漸漸睡去。安慶公主輕喚兩聲不見回應,便示意葉其安一同出門。一離開皇帝耳目能及的範圍,安慶公主臉上的溫和便消散了,冷冷看了一眼走在她身側偏後的葉其安。
“好福氣。”安慶公主的聲音夾雜著別的什麼東西,人也越發顯得高高在上,“父皇這麼寵信你,好福氣啊。”再不多言,轉身利落離開。
葉其安默聲站在原地。
——看樣子,她就快要把所有的皇親國戚都得罪了。
“小主子?”張德海湊近,小聲地詢問,“時候不早了,可要在宮裡用了飯再去?”
葉其安望著這個面上看不出喜怒哀樂的老宮人,淡淡一笑:“不用了,寺裡的素飯我早就想吃了。”
將花園中攤開四肢曬太陽的小包叫起,葉其安離開幹清宮,於洪武門換乘早已備好的馬車,出城往靈谷寺而去。
孫善和香兒仍舊留在府中未出。趙哲帶著幾個便衣侍衛策馬相隨左右。小包隱在路邊樹叢中,邊玩邊走,不時驚起聲聲異響。葉其安獨自坐在車中,胳膊枕在車窗上,探出半個頭,迎著風,眯眼看著一路明媚,漸漸有了回到京城之後難得有的好心情。
可惜,這好心情並未持續太長時間。離開繁榮地帶後,城市陰影中生存的人們開始出現在視野中,那些苦難深重的尋常百姓,那些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普通人……即便葉其安並不刻意去思考和關注這些己所不能及的事,心中還是不由得鬱悶起來。
將小包召回車上,要馬車加快速度,葉其安縮回車廂,抱著小包閉上了眼。
……
……
中午十二點四十五分的時候,葉其安已經站在了靈谷寺正殿前的空地上——距離少林方丈相約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
葉其安一直不太記得牢這時候的計時方法,總是本能地換算成二十四小時制。皇帝將她的揹包還給她之後,她就把那隻仍然在走動的錶帶在了腕上,恢復了看錶的習慣。
——電子錶和錦緞長袍,古怪的搭配。
鐘聲悠悠,青煙嫋嫋,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