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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寶鈴一邊仰頭一邊說話,當嘴唇碰觸時,她的聲音斷了。

她的唇上帶著春天裡的晨霧一樣的甜香,只一碰,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接觸,只有一個指印那麼大面積的貼合——關文已經醉了,像飲了一整壇十八年女兒紅那樣,從頭到腳,從嘴唇到頭髮絲再到指尖腳尖,全都醉得一塌糊塗。

他的腦子裡有個聲音在轟響:“她是最完美的!她是最完美的!我愛上她了……”

寶鈴吃了一驚,向後一退,身子撞在畫案上。

關文怔怔地舉著雙臂,保持摟抱的姿勢,眼前金星亂冒。

“萬花叢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他的腦海裡忽然浮起這樣兩句詩。

寶鈴沒有睜眼,但臉上充滿了極其明顯的錯愕。

“對不起。”關文回過神來,立刻道歉。

“不要說話……不要說話……給我一間暗室……”寶鈴喃喃自語。

關文立刻按下了門上的暗鎖,然後關燈。

畫室裡暗下來,但外面的火光從門縫裡漏進來,形成了一條橘色的光縫,把房間裡的黑暗一劈為二。

“我還是能感覺到有光——”寶鈴說。

門邊掛著一幅從頂到地的黑絲絨帷幕,關文橫向拉扯,帷幕擋住門縫,畫室裡終於變得漆黑一片。

“你好好聽著,這些事我已經講過了很多遍,有些情節越來越模糊,也許下一次想講的時候它們就不在了。你聽著,幫我畫出來,我想知道,在那些夢裡,我自己究竟是誰?”寶鈴喃喃地說。

明知道寶鈴看不見,關文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寶鈴就靠在畫案前,雙手反撐著畫案,深深地垂著頭,像一隻極度睏倦了的鳥兒。她的樣子,讓他揪心地疼,但又不能多做些什麼,因為他們中間,還橫亙著一個叫高翔的人。

那不算是“吻”的一吻,讓他的心像九天上的孤雲一般輕颺,又像九幽下的游魚一樣暢快。有此一吻,他的靈魂如甘霖撫慰下的焦渴土地,驟然甦醒,把隔著幾百世、幾萬年的記憶全都找回來了。

在那些記憶裡,彷彿也有一個如寶鈴一樣的女子,就在他的身邊,就在他的懷中。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講了。”寶鈴說。

黑暗中,她的鼻音顯得稍微重了些,正因如此,她後面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飽經滄桑,曾歷萬年。

“嗯。”關文回應。

下面就是寶鈴的敘述——

一開始,寶鈴就在深幽無邊的黑暗中,有個蒼老的聲音在緩緩述說:“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於羽郊。鯀復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第三十章 黑暗噩夢

寶鈴靜默而恭敬地聆聽著,她知道那聲音來自於自己的師父。

“史記中說,堯聽四嶽,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你知道這是為什麼?舜帝即位,行視鯀之治水無狀,乃殛鯀於羽山以死,這又是為什麼?鯀與禹同樣治水,一個失敗,一個成功,其中的區別何在?”那聲音問。

寶鈴回答:“鯀用息壤去封堵洪水,越堵,水流的渠道越狹窄,沖決能力越強,終有一天,會衝破堤壩奔湧而出;禹採用疏導的方法,將九州之水引向海洋,每一條河流都順暢無比,平緩流淌,才保證了九州之民在陸地上平安生息。”

這些歷史,她早就學過,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

“那麼,你明白了嗎?”那聲音問。

寶鈴愕然:“我……我明白什麼?”

“那件事,我從腹中結胎的最原始狀態起,就苦思冥想——甚至應該從更早的時候,從上一輪迴的陰陽隔絕之時,就開始思索了,為什麼總是不能成功?太多人嘗試過,結局完全相同,都以失敗告終。失敗,就等於是死亡,每失敗一次,對方的力量就越強大……”

寶鈴幾次想問,但卻沒機會打斷對方。

“這種惡性迴圈重重疊疊了太多次,直到我發現,堤壩越築越高,水流的力量越聚越大,隨時都有潰壩之險。潰壩,天下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倖免,這不僅僅是人類的劫數,而且是整個星球的劫數。”那聲音說。

黑暗中,寶鈴腳下驟然傳來驚濤駭浪一樣的狂吼聲,不知是來自某種發狂的野獸,還是阿鼻地獄中的猛鬼。那吼聲到了最高亢處,地面都被撼動,令寶鈴站立不穩。

“劫數來臨的時刻越來越近了,你也感受到了,不是嗎?”那聲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