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的課上要用的畫具,然後把打包好的東西放到腿上,划動輪椅朝門外去。
米楊當然無從知曉,蔣睿涵在影院撞見他後,雖然和李奕進了放映廳,卻楞是把一部輕鬆活潑的電影當成了悲情文藝片,出來的時候眼睛哭成了桃子;晚上剛坐上回家的長途車不到兩分鐘,就不顧李奕的阻攔執意跳下車回了學校;最後還是沒能趕上和米楊碰面,只好帶著心事坐上返鄉的大巴。一路上她絲毫沒感受到重拾舊情的歡喜,反而和李奕沒說幾句話,還沒到家就對李奕搖頭說,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和他在一起。
在家時,在父母面前她不敢表現得太誇張,每天晚上卻躲在毯子裡啜泣。內疚、心痛、還有許多說不出的情愫似乎把她身體裡的眼淚全部激發了出來。後來,她稍稍平靜,不再夜夜流淚,只是話少了、人整天呆呆的,平常活潑靈動的一對眼珠子彷彿失了光彩,連轉動都變得遲滯起來。
她原本是想等開學後親自找米楊解釋當時的一切的——儘管她根本沒底氣也沒方寸,不曉得自己該從何解釋比較好。只是開學的第一天,她就被米蘭“警告”不要再靠近米楊,字字句句,都那麼沉痛卻在理。她開始問自己:她的出現,對米楊真的只會帶來傷痛和困擾嗎?可是,他們曾經那麼快樂過啊!誰能相信呢?彷彿眨眼之間,他們的關係就變得比路人都不如,恨不得互相繞道而行。她知道米蘭怪她、不原諒她,她也恨死了自己,怎麼就把事情處理得如此糟糕!怎麼就把最無辜的米楊拖入了痛苦的泥沼了呢?
起初兩天,她忍著不去想米楊的事,逼迫著自己乾脆忘了李奕的事、忘了米楊的事,乾脆做一個沒心沒肺的人。後來,她發現此法完全不能奏效,又動了念頭想去找米楊談談,可每每前一晚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迎面見到米蘭冷漠而犀利的眼神後,所有的勇氣又立即灰飛煙滅了。
再後來,她會不自覺地在校園裡尋找米楊的蹤跡——她不能去找他,她沒臉去找他,所以她開始寄望於上蒼安排的“偶遇”;可惜開學到現在一次也沒有。
就在她幾乎暗自覺得老天是有意不讓自己接近米楊時,今天居然讓她看到了他,大概就在離她十米遠的地方:黑色的輪椅、寬厚的手掌,帶著幾分落寞的背影。
她大氣也不敢出,好像他那麼老遠都能聽到她的呼吸。她明明是渴望碰到他的,可這一刻又怕極了面對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就在(炫)他的身後不遠處。她跟在(書)他後面走,在他的輪椅轉(網)彎到另一條林蔭小道時,她匆匆瞥見了他的側臉,她沒敢多瞧,只看清了他緊抿的唇角便低下頭,下意識地腳下也跟著轉彎,拐進了通往國畫系教學樓的小道。
他的輪椅上了坡道,進了大門。保安室的大叔熱情地跟他打了招呼,從保安室裡走出來,跟著他到樓梯口。米楊下了輪椅,轉過臉道了聲謝,然後保安大叔便把輪椅推走了。
蔣睿涵跟著在他進樓後也跟著進來。她忘記了,米楊上樓時的身體方向和常人是相反的,他撐起後面一級的臺階向上爬動,一開始因為專注,沒有注意到蔣睿涵的存在,可大概爬了五六級,他驀地意識到眼前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他的心猛然一抽,眼睛直直地盯視著前方。原本已經撐起身體的雙臂一下子軟了下來,幾乎失重般跌坐在了臺階上。
蔣睿涵看他重心不穩的樣子,顧不得其他便奔上前,伸手要扶,卻被米楊輕輕避開了。他略側過身,一手攀住樓梯的欄杆,整個身體都顫了一下,好像在他身邊的是洪水猛獸一般恐懼。
這一系列意識的動作刺傷了蔣睿涵,她嗚咽道:“我是不是連碰一下你都不配了?”
“你不要那麼想,沒有的事。”他忙說,握緊木把的手緊張得鬆開,一個木把滴溜溜從臺階上打了幾個滾掉了下去。他無奈而悲哀地看著底樓水門汀上、安靜躺著的行動輔助工具,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既不好意思爬下去撿,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蔣睿涵愣了楞,走下去撿回木把遞給他。他接過,與她目力相接。她不自覺地凝神看他的臉:他臉部原本柔和的線條因為瘦了一圈而稜角更顯分明,琥珀色的瞳仁則因為凹陷的眼眶顯得深邃而憂鬱。她差點哭出來,這不是她認識的米楊。即使過去的米楊也有面露憂愁的時候,可更多時候他是陽光的、積極的,笑臉常在的,可是,這些在眼前這張臉孔上都找不到痕跡。
她害慘了他!她真的害慘了他!
“米楊,是我把你變成了這個樣子!”她失聲道。
他眉頭先是微蹙,又放開,他逃開她的眼睛,低下頭看著自己掖著褲管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