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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如為教主而戰可以登仙一類,那麼死亡就不再可怕……

也就所以,孫恩覺得走投無路投水的時候,有幾百信徒居然自願跟著他“登仙”,他在民眾裡面,其實是神一樣的人物。

這個人很有意思,雖然不論正史裨史,對他都一律斥責痛罵,但是從史書裡的蛛絲馬跡裡,我一直感覺到了他內心當中所存在的“理性的掙扎。”

他出身於永嘉南渡世族,飽讀詩書,雖然世代信奉五斗米教,叔父更是所謂“得道仙人”,但史書上沒有明確記載他遺傳了叔父的技術,也沒有記載他很得教術真傳,只是因為叔父突然被權臣司馬道父子誘殺,基於報仇和義憤,他揭竿而起。所以他的起兵,純粹是偶然。

起義以後,所到之處,燒殺搶掠,把人性的最惡處發揮到極致,從來不像有野心的政治家那樣收買人心;聽到八郡響應,就歡喜告訴屬下:“天下無復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而至建康。”(想當皇帝了);聽到*他的劉牢之臨江了,就說“我劃江而治,做勾踐也行”;聽到劉牢之已經渡江,自我安慰:“我不會為逃走羞愧”的,後來帶著二十萬大軍到海上做了海盜,但是很聰明的扔下了很多寶物子女,所以政府軍沒有追上……如此種種呈現著一種近似行為藝術的荒誕——

( “恩聞八郡響應,告其屬曰:“天下無復事矣,當與諸君朝服而至建康。”既聞牢之臨江,復曰:“我割浙江,不失作句踐也。”尋知牢之已濟江,乃曰:“孤不羞走矣。”乃虜男女二十餘萬口,一時逃入海。懼官軍之躡,乃緣道多棄寶物子女。時東土殷實,莫不粲麗盈目,牢之等遽於收斂,故恩復得逃海。《晉書 ? 一百卷》)

我始終這麼認為,他其實,是亂世裡非常清醒的一個人,而正是因為這種清醒,解釋了道蘊那次奇蹟的救贖。

6。醒與非醒

《暗戰》裡的男主角劉德華患了絕症,因此決定策劃一起大案,碰到精明強幹的警察劉青雲,於是兩人玩起了老鼠戲貓的遊戲……——如果你知道自己生命的限期,你會做什麼?有的也許會閉門自守,寂寂而終;有的超脫自我,走向永恆;有的,卻會肆意狂歡,把沒做的、想做的、平時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出來——人只能活一次。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十七。謝道蘊:天上飛鳥的痕跡(6)

孫恩選擇了第三種。

叔父的誘殺只是義憤,揭竿而起也不過一時興起,在這個時代,生命很快就會消亡,無論做什麼,其實都是走向墳墓的一種加速而已,可讓他驚喜的是,在那個極度壓迫又肆意放縱的時代裡,民眾是那樣迫不及待地期待一場嗜血的宗教狂歡——幾天之內就八郡響應,應者雲集,而清醒如他,自然清楚這不過是烏合之眾,那些狂熱的臉上帶著的不是征伐天下的雄心,而是死亡前的迷茫與宣洩——既無良將亦無精兵,天下士子之心皆側目而視,他是知道的。

因此他的行為出現了怪誕與不適當的反常:跟政府軍作戰常常改變目標;對貴族階層異常的殘忍,對老百姓也異常殘酷,故意放縱著信徒們的罪惡;拉著二十萬大軍撤退,把嬰兒都扔到水裡說:“你們先去仙境,我隨後就到”;盤踞海島騷擾邊境,在還不至於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投水自殺——他知道,從揭竿而起的那天,他就沒有退路了,前面不是改朝換代就是死亡,可是,那種清醒的直覺提醒著他,僅僅五斗米教的迷信並不能給他帶來真正的勝利,眼前這所有的成功,不過是末日的絢爛而已——現在能做的,只能是肆意著自殺式的狂歡,因為在前面,就是無窮無盡的無間道。

這個時候,征伐戎馬之間,他突然碰到了一個女人,一個奇特而罕見清醒的女人,他記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謝道蘊。

血腥之夜,城敗將亡,在重重魔鬼的笑聲與無辜的痛苦呻吟裡,那個女人站了出來,抱著三歲的小嬰兒,大義凜然地告訴他:“他不是王家人,要殺先殺我。”——火把之下,她清澈而淡定地註釋著已經這個魔王,他明白了,這同樣是一個清醒的靈魂。

如果說他的清醒是在於死亡之前的末日狂歡、恣肆妄為,那麼這個女人的清醒卻是看破人生,超然物外——在這個人妖不分的性命旦夕危亡的亂世,在能看得見末日的人群裡,雖然同樣清醒地掙扎——他走了下路,而眼前這個女人卻能超脫於世外——這是他一直嚮往卻永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於是,歷史上出現了這樣一個奇蹟,這個殺起嬰兒來都不手軟的魔王饒過了他生平最痛恨的貴族——

(“及遭孫恩之難,舉厝自若,既聞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