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一轉頭見了她,也不做聲,只是笑吟吟瞧著她。
阮正東這才像是瞧見了她:“佳期你來了?”向她介紹:“這是我妹妹阮江西。這是我朋友,孟和平。”然後向那一對璧人含糊其辭地指了指她:“這是尤佳期。”
她尤佳期二十多年來的人生,從來沒這麼熱鬧過。
舊歡新知齊齊登場,而且還有情敵夾裡頭——可到底誰是誰的情敵啊,她還真沒攪清楚。
結果大家到病房喝茶,阮江西對她好奇到了極點,親自替她倒茶。在醫院還能喝到這樣香甜的八寶茶,實在出乎意料。阮江西說:“這茶還不錯吧,是打電話叫老三元送來的。”她不吭聲,免得顯得自己少見多怪,老三元茶莊出了名的“店小欺客”,因為店堂小,位子有限,據說許多明星去喝茶也得預約排號,居然肯送外賣到醫院,這種面子真是首屈一指。
阮正東不能喝茶,端杯白開水陪著,他是酒喝多了,突然胃出血被送到醫院來的。阮江西描述他暈倒時的場景,繪聲繪色,講到要緊處一驚一乍,抑揚頓挫。饒是佳期這不相干的人,也聽得緊緊提著一口氣。阮正東笑:“甭聽西子駭人聽聞,她是做新聞的,有職業病。”
佳期這才想起來她為什麼面熟,因為她是新聞評論的女主播,人比鏡頭上看起來要年輕許多,大約在節目裡總是言詞犀利批評時事,所以給人印象很鮮明。其實現實裡也只是嬌俏的年輕女子,口齒比常人伶俐而已。
跟孟和平真的很般配。
青梅竹馬,俊男美女,各自事業有成,任憑誰聽了都會覺得是佳偶天成。
她的電話響起來,她趁機走開去接。是周靜安打來,興高采烈:“快來快來,新世界在打折,有條裙子真適合你。”
她稍稍提高了聲音答:“啊?老闆有要緊事找我加班?我馬上回去。”
周靜安莫名其妙:“喂喂,你豬頭了啊,說什麼呢?”
她答:“你先應付他一下,我半個鐘頭內趕回公司。”
周靜安還在呱呱亂叫,她已經將電話掛掉,走回去歉意地告訴阮正東:“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去了。”
孟和平說:“我送你。”
她到底沒忍住,冒出了一句:“不用了,你還要送阮小姐,我打的就行。”
阮正東說:“那你等一下,我換件衣服送你。”
她還沒答腔,孟和平已經說:“行了吧,你還在住院呢,我送,回頭我再來接西子就是了。”
阮正東也沒堅持:“那謝了啊。”
孟和平笑:“可真不一樣啊,原來替你將這個誰那個誰送來送去,也沒見你道一聲謝。”
阮正東也笑:“我幾時叫你送過誰了,少在這裡胡扯。”
佳期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五臟六腑都在抽搐,彷彿胃也蝕出一個深洞,只怕真的嗓眼一甜,會吐出一口血來。她覺得自己是掉進蜘蛛網裡的蚊蚋,怎麼掙都有更多的束縛裹上來,一絲絲纏上來,喘不過氣,透不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不能動彈,死不瞑目。
同孟和平一部電梯下去,咫尺空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真是形同牢籠,她實在不願再與他同車,於是說:“我還是打的吧,醫院門口計程車很多,很方便的。”
“不行。”他語氣淡然而堅持,又補上一句:“我答應了東子。”
這般有情有義,她為什麼還想流眼淚。
他開一部Chopster,車內空間寬敞,冷氣噝噝無聲,只有她覺得侷促。
他車開得很慢,彷彿是習慣使然。這麼久不見,他真的像是另外一個人了,就像是兒時記憶裡的《射鵰英雄傳》,總記得是那樣美,那樣好,可是不敢翻出來看,怕一看了,就會覺得不是那個樣子——她曾有過的記憶,只害怕不是那個樣子。
週六的下午,街道上車流緩慢,綠色計程車像一片片葉子,漂浮在蜿蜒河流中。而她彷彿坐在舟上,看兩側千帆過盡,樓群林立。
恰好是紅燈,停在那裡等著。她轉過臉去看車窗外,忽然認出這個路口。
如果向左拐,再走五六百米,會看到成片舊式的住宅樓,一幢接一幢,像是無數一模一樣的火柴盒子,粗礪的水泥牆面,密密麻麻的門洞視窗,更像是蜂巢。她想起當年,端一張藤椅在狹窄的陽臺上曬太陽,頭頂曬著她的T恤他的襯衣,衣襟或是袖子常常要拂過他們的頭……陽臺外就是沸騰的車聲人聲喇叭聲、小店促銷音樂聲……浩瀚的聲音海洋,就在陽臺下驚濤拍岸。淡金色陽光像瓶子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