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盛遠白了她一眼,道:“你當我不曉得麼!她要哭窮,我總不能看著她丟咱們宋府的臉面?再者說,如今她形勢比人強,她的兒子能攀上朱珪,咱們若想翻身,還得藉著合哥兒的名頭結交朱珪!你若覺不服氣,便自個兒爭氣些,也生個兒子!”
一句話戳到袁氏痛處,袁氏跳腳道:“我有什麼不服氣?我還不是心疼那些錢!她明擺著就是想佔咱們便宜!”
“都說是公中的錢,即便她佔便宜,佔的也不是咱們一家的!”宋盛遠反駁著,到最後冷哼一聲,“從前府裡不會下蛋的母雞還是成雙成對,還能做個伴只當掩人耳目,如今也就剩下一隻了,等那隻生下個金蛋來,看這隻臉往哪兒擱!”
宋盛遠的話裡不帶一個髒字,卻讓袁氏無地自容,袁氏冷哼一聲,臉上現出幾分陰鷙,“且不說她肚子裡頭是不是個帶棒兒的,即便是個男孩,能不能順順當當生下來還是個未知之數!”
第64章 魚蒙
沒過幾日,宋盛明和宋盛遠特意選定了良辰吉日,帶著宋合慶前去赤霞山上拜師。去之前,朱珪的夫人特意派人送了封信來,邀請金氏和宋研竹過府一聚。金氏收到信時受寵若驚,舉著通道:“朱夫人可是當朝一品誥命,聽聞她自來就不愛與人交往,為人冷淡得很。怎得今日卻親自遣人送來請帖?莫非合哥兒的面子竟這樣大,朱夫人也喜歡他?”
金氏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宋研竹卻猜到了七八分。拜師儀式那日,宋研竹特意換了一身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頭髮綰成朝雲近香髻,斜斜插著兩支銀鎏金掐絲點翠花卉小簪。她平日穿著素雅,難得如此鄭重其事地妝扮自己,待她站到眾人跟前,宋合慶嘴都合不攏了,湊到宋研竹跟前上下打量,闔掌道:“二姐姐,你今兒外出可別亂跑,要是被人拐走了,我可會心疼的!”
“小嘴兒可真甜!”宋研竹摸摸他的頭笑道。
因著拜師是件大事,多年前朱夫人同宋老太太也有一面之緣,宋老太太格外重視,臨他們離開前特意來看看,見了宋研竹也是合不攏嘴道:“研丫頭今日可真好看!見了朱夫人,記得替我問一句好。”
宋研竹連連點頭,就聽身後的宋歡竹鬱鬱寡歡道:“二妹妹可真是有福氣,合哥兒出息,二妹妹也跟著沾光!”
看她樣子又快要傷春悲秋地落下眼淚,袁氏扯了她一把,藉機譏諷道:“研丫頭這回可得記好了,今兒是你弟弟的大日子,可別再像上回一樣咋咋呼呼,搶了你弟弟的風頭……這身衣裳美則美矣,卻多了幾分輕浮,朱夫人畢竟見多識廣,只怕瞧見你這身裝扮也會不喜歡!大伯母也是為了你好,這身衣裳,能換就換了吧!”
幾句話裡字字嘲諷,金氏回身將宋研竹攬在懷裡笑道:“今兒是合哥兒的大日子,研兒身為姐姐,不穿一身鮮亮為合哥兒多積些喜氣,還要穿什麼?大嫂說話真是逗趣,風頭這玩意兒,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別人不搶都得是別人的,有能耐,你搶一個給我試試?研兒,朱夫人還等著咱們呢,咱們走!”
金氏乾脆利落地說完話,帶著宋研竹上了馬車。
宋研竹撩了簾子偷偷往外看,車漸行漸遠,可是袁氏那張因為憤怒無法發洩而漸漸扭曲的臉她卻看得一清二楚。一瞬間,宋研竹的心無比暢快起來,她撲倒金氏的懷裡,摟著她的腰道:“娘,我發現你現在好厲害啊!”
金氏順著她的腦門捋了兩下,輕聲道:“娘從前一心只記掛你們爹,讓你們受了不少委屈,往後絕不能了……往後你哥哥經商,你弟弟做官,你爹爹再混個一官半職,咱家的日子就能越來越好,你和我再不用受旁人的腌臢氣。”
宋研竹將摟著金氏的手又緊了緊,心底裡漸漸變得踏實。
車一路顛簸,行到赤霞山越發顯得人跡罕至,至路口,便有一家丁模樣的人停馬候著,宋承慶上前問路,那人行了禮,回道:“我家先生特意命我等在此處,為眾位引路!”
宋承慶作揖道謝,那人翻身上馬在前頭引路,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走到朱珪住處。到大門後,男丁自下了馬車,又有婆子引路,行了好一會,馬車停下了,有人上前服侍金氏和宋研竹下馬車。
宋研竹初初站定驚訝地不知所以:原來以為是雲深不知處,卻不知雲深之處還有一處桃花源。若不是有人引路,她斷然想不到這深山之處還有這樣一處杏花林,此時正值杏花盛開,一片片的杏花連在一塊,望眼過去,猶如粉色的雲霞。陽光照射下,又如精心剪裁過去的冰綃,層層疊疊,些許添些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