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起來。
她一直都記得娘說過兒時的哥哥如何聰明機靈,一直以來她最崇拜的物件就是哥哥,只是忽然有一天,他便燒掉了所有的書本,無論爹如何打他罵他,他一口咬定自個兒不愛念書,只想從商。那年哥哥也就十來歲,便去了舅舅身邊學經商,沒過兩年便又回來,自個兒開始學著做生意。
這些年,孃的那些嫁妝產業沒被爹敗光,一多半的功勞都是哥哥的。只可惜,似乎哥哥天生沒有經商的命,多年經營,不賺不賠。
宋研竹也是很多年後才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爹空有一張嘴,無德無能;娘徒有兇悍樣,外強中乾,若是他一味走仕途,只怕這個家都要撐不下去。
只可惜了他的滿腹經綸。
“哥哥,咱們家如今也不缺吃少穿,你也繼續考學吧,憑你的聰明才智,肯定能有所成的!”宋研竹勸道。
宋承慶神色一怔,隨即搖頭笑道:“我哪兒有合哥兒這樣聰明。算命先生可說了,我是大富大貴的命……妹妹你不懂,經商也是一門學問,裡頭的門門道道可多了去了,能研究透了,咱們那才算是衣食無憂。等哥哥賺大錢了,就給你置辦厚厚的嫁妝,絕不會比你大姐姐差!”
宋研竹瞧這一桌子東西,弱弱問道:“哥哥你同我說實話,你上一趟京師,能賺多少銀兩?”
宋承慶默默搖頭,道:“朝廷對茶、絲等物管控極嚴,抽稅極重,還有關口的衙役,哪個都不是好相與的,你若不給些好處,哪能過得去?更不說朝廷如今鼓勵檢舉私自販賣違禁品的,若是查了實屬,檢舉者可是有賞金的……我一路北上,聽了不少誣告的事兒,雖不至於坐牢,卻要生生耽誤上好些天。每過一道關卡便要扒一層油水,等茶運到京師,一斤茶也就剩下二三兩,價格若不往上漲便是虧本。這些年,茶的價格一直往上飛漲,還不是因為這些酷吏……”
宋承慶碎碎念著,一歪頭見宋研竹聚精會神地聽著,他驚覺自個兒說地太多了,失笑道:“我跟你一個姑娘家說這些做什麼?”
宋研竹道:“怨不得如今越來越多人往水路上私自運送違禁品,只要成功運上一船,便是暴利……也怨不得水寇越發猖獗,人為財死鳥為食,皆是為了利!”
她眼睛忽而發亮,宋承慶嚇了一跳,趕忙道:“妹妹可不許胡思亂想,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若是走私被朝廷拿住,那可是要坐牢的重罪!我跑這一趟雖然賺得不多,比旁人卻多上不止一星半點,更何況,我在京師時,舅舅也幫襯了我不少,只要我稍微勤快些,保你富足還有綽綽有餘的。”他起身,趕忙換了話題道:“我瞧老太太那情形,估計這一趟金陵我也是去不成了,我這就同娘說說,合哥兒的拜師儀式得趕緊辦了去,這可是件大事!”
說完匆匆忙忙走了,宋研竹瞧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宋承慶為人穩重雖是好事,可是在某些時候卻顯得過於刻板和保守,大齊的賦稅又這樣重,若是一味延續從前的做法,只怕再忙上半生,也只是個保本的命。
雖說有錢不是萬能的,可是沒錢卻萬萬不能——如今這世道,走到哪兒還不是先敬衣冠後敬人?沒了錢,英雄都得氣短!只是眼下,還有什麼生意能穩賺不賠呢?
宋研竹輕輕敲擊桌面,眸子微沉。
趙誠運的事兒在府裡鬧了幾日,老太太自那日聽完宋盛遠的話後,私下裡抹了兩把淚,當著大家的面兒絕口不提宋惜之。
宋盛遠因受趙誠運波及擢升不得,正是懊惱萬分的時候,得知宋合慶被朱珪收下門下,宋盛遠頓覺看到了一線生機,那幾日總催促著宋盛明備下厚禮前去拜師,金氏不緊不慢得備著,等備好那日,宋盛遠特意看了一眼,不由的皺眉問:“朱珪好歹曾經是文淵閣的大學士,你若要拜師,只備這些禮,未免寒酸了些!”
宋盛明正要解釋,金氏私下裡掐著他的掌心,面上惶惶然道:“實在是恥於開口……大哥也是曉得我們的,夫君一向不善經營,能備下這些禮,已是傾其所能……”
宋盛遠看看那些東西,再看看金氏垂著頭的樣子,心中浮上幾分鄙夷,揮揮手道:“合哥兒拜師是咱們宋府的大事,你既有困難便該早些說出來,省得丟了咱們府裡的顏面……罷了,餘下的禮由公中補上便是。”
“如此謝過大哥了!”金氏忙上前謝道,一低頭,嘴邊浮上幾分得意。
袁氏得知訊息後,不免對宋盛遠抱怨道:“她嫁入宋府時嫁妝足足有六十抬,即便是二弟不善經營,他們坐吃山空都能吃上半輩子。不過哭窮了兩句,你也就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