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計劃我不參加。要做你自己去。”
法爾看了看他,“好,那就當我沒說過。可你得告訴我為什麼。”
伊爾正色道,“我是不會偷那些辛辛苦苦掙錢的窮人。他們的錢本來只夠買麵包的,省下的幾個還得向富人交稅。”
“這是你的原則?”法爾仰頭幹光了酒囊。
“多多少少我有一些吧。你知道的。”伊爾搖了搖酒囊,又把它遞給了法爾。法爾一把接過,高興地一飲而盡,“我只知道,你想殺光阿森蘭特的巫師。”
伊爾點點頭,“是,我想殺光了他們。我曾經發過誓,我一定會完成它。”他遠遠地望著前面的河流,一路蜿蜒而下,流向港灣,那裡,正有一艘駁船駛入河口,“可是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我的生活應該還有些別的內容吧。”
“每天晚上吃飽喝足,”法爾說,“不用擔心有兵士來抓我,不用東躲西藏。”
“就是這樣嗎?”伊爾問,”生活就只是這樣嗎?沒有些別的什麼嗎?”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法爾嗤笑著對他的朋友說,“費倫大陸上到處都是牧師,世界有他們關心就足夠了。我只需要填飽我卑微的肚子,只有它不會用那些大道理欺騙我。”他喝完了最後一滴酒,敞開皮帶,躺倒在地上。
伊爾達皺起眉頭看著他,“那你該信奉什麼神呢?”
法爾聳聳肩,攤開手說,“一個人總得去尋找最適合他的東西,和他做事的方法。只有傻瓜才會無條件服從他人的指示。我的意思是,他不能逮著離他最近的牧師就頂禮膜拜,別人說啥他就信啥。人不能這樣。”
伊爾藍灰色的眼睛裡鎖定了法爾,他覺得很是有趣,“那你覺得,牧師是做什麼用的?”
法爾又聳聳肩,“唱唱聖歌,大喊大叫,殺死異教徒。”
伊爾沉默了片刻,用嚴肅的聲音再問,“那信仰又是什麼用的?”
法爾動作誇張地擺了擺手,做了一個瘋狂的樣子,好像是想說,“誰知道”。可伊爾嚴肅的表情抑制住他的囂張,他靜下來,慢慢地回答:”人們總是願意相信有個地方比現實世界好,有些東西比現實生活要強。他們願意參與到這種幻想中去,這樣他們會覺得自己比別人更好、更強、更聰明。這就是為什麼人們會參加小團體,找個物件去追隨的原因。”
伊爾達問,“所以你覺得,在黑夜裡走到外面去互相殘殺,就是為了證明他們比對方強嗎?”
法爾笑笑,”正是如此。”他望著遠方河邊駛進碼頭的駁船,“如果以後,我們將一起面對死亡,我提前知道你的這些想法,對我來說非常好。我知道你情願去當小販、搬運工,甚至小聽差,也不願做小偷。可誰不是這樣呢?”
伊爾苦澀地說,“也許會有瘋狂的頭腦想要尋找刺激。”
法爾大笑,“求你讓我喘口氣,再想這些深奧的問題吧。”
伊爾靜想了一會,“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我只想偷那些貪婪無度為富不仁的商人,還有巫師。”
“你那麼憎恨他們麼?”
伊爾說,“我蔑視那些藏在法術背後對人民無情掠奪的人。既然神教會他們讀、教會他們寫、教會他們超凡的法力,他們應該用這神蹟去幫助所有人,而不是高高在上地統治剝削別人。”
法爾柔聲道,“如果你是孛醪佴,諸神在上,你除了服從巫師,還能怎麼辦呢?”
伊爾搖頭,“國王也許是被愚弄了,但也許並不是這樣。他從不向他的子民表明他真正的用心,那麼我們又怎能知道國王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你還記得,你有一回說過,你的父母是被一名駕龍的巫師給殺死的。”法爾問。
伊爾吃驚地看著他,“我說過這話嗎?”
“當時你喝醉的時候。我們才認識不久,我想弄明白我能否信任你,所以我是故意讓你喝醉的。那天你說了許許多多‘匪幫’和‘殺死巫師’,你不停地說。”
伊爾望著墓地那邊已經破敗的墓拱,“每個人心底都有困擾。”他轉過頭看著他的朋友,“你又是為了什麼?”
法爾說,“為了刺激。如果我的生活裡沒有了冒險,我活不下去。”
伊爾點點頭,暗中記下了他的話。
他回憶起很久前的一天,他才趕到哈桑塔,對周圍的一切都感到陌生和不適應。天氣昏暗,陰雨連綿數日,街道上滿是積雪和泥濘。伊爾沿著小巷往前走,卻發現巷口堵著幾個眼神銳利的持刀壯漢。一個轉著皮護甲的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