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110元稿酬,我問為什麼要這個數字,他說代表報警而已。就這樣,官司化解,我想這就算是古人所說的恕道了。
六
其實早在央視主講漢代風雲人物之前,先生就已經是暢銷書大家了。除開前面提到過的那幾本,他還連續出了《品人錄》《艱難的一躍》《你好,偉哥》《帝國的終結》等。在整個書業皆現蕭條的現在,他這種獨具個性風格的隨筆體學術書,卻很奇怪地一路躥紅,成為各個出版社追搶的物件。即便如此,以我對他的瞭解,仍認為那時的他,還是未被這個世界足夠認識,依然有其寂寞不爽之處。
不可否認,電視這種強勢傳媒確有其巨大能量。而他這樣深懷利器的人,早晚也必將要被鏡頭髮現。一旦嶄露頭角,則肯定要成為公共人物,要面對無數大刊小報的評頭論足。這是人生的一個兩難困境,毋庸諱言,每個囊中藏錐的人,都渴望舞臺,都願意有朝一日脫穎而出小試鋒芒。正如林語堂所說,即便做和尚,也願到都市大廟去對萬千僧尼講經,而不想就在深山孤寺對一個小沙彌說法。這是因為熱衷思想的人,多願把自己的寸心所得傳播給社會。人類文化的薪火相承,也正有賴於此。
但大眾傳媒往往也是雙刃劍,能成就人也能損害人。做公眾人物,沒有從容面對譭譽的氣度顯然不行。名高則謗生,這是自古而然的。連你的收入也成為市民話題時,你就別想還有什麼隱私了。更何況許多同行文人,內心難問,交相攻伐,也在事理之中。於是,許多朋友看著現在的先生,就想起前些年的餘秋雨,不免為先生捏把冷汗。但我知道,以他的智慧,遊走於這根鋼絲繩上,應該還是優裕自如的。
我知道我在此際來寫先生,難免私淑之嫌。況且以其盛名,原也無須在下的錦上添花。只是因為見到一些流言,想到二十年來與先生的交誼,自覺有必要還原一個真實的先生,讓世人瞭解一下這個性情男人。而我所述的他那些為人品格,我相信,在如此世風的今天,肯定仍舊是許多人所稀缺和景仰的。
閒話王朔
一
《紅樓夢》開篇有一段賈雨村和甄士隱品評天下人物的妙論非常有趣。大意是說人本源於天地之氣,正氣所凝則為忠臣烈士,邪氣所凝則為小人奸佞;但還有一種人是由正邪二氣交葛產生的,這種人即使當皇帝也是唐明皇宋徽宗一路,如果墮落風塵那至少也不低於李師師一輩名妓。當年夜讀此段高論時,心下甚是拱服,竊以為純正純邪的皆是少數,而芸芸眾生或者多是正邪之間的產物。後來閱人多了,才發現真正算得上此類人物的,竟然如鳳毛麟角,乃不世出的寶貝。
拙文要說的這位頑主,圈內人稱為朔爺――在我看來,就算這樣一位稀世無多亦正亦邪的怪物;和賈府那個末世公子一樣,原是口中銜著一塊玉來投胎的。
某日,和東北作家述平【《鬼子來了》和《有話好好說》的編劇】等朋友酒後品藻同代人文,他深有感慨的說――當世只有三個聰明人令他畏服,一王朔,一姜文,一郭力家。三者中之二我無過從,但也認同;其一則有過幾面之緣,且瞭解一點世所未聞的高品內幕;其三是東北詩人,是我朝夕相處的兄弟;雖然寂寂無聞於世,但凡與他有過樽酒之交的,那也基本是無不歡喜。所以我對述平的評述,當下就說深得我心。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於今則為烈了。你在這個圈裡隨便逮個會寫字的問問――你最佩服和喜歡的作家是誰?他一般都會搬出幾個發音不準的洋名,以示自家的博覽和對本族的不屑,很少有人承認他喜歡王朔。彷彿喜歡王朔就沾上了流氓氣,品格便不高了似的。
而我確確乎是喜歡這廝的,很多時候一想起他那副嘴臉就暗自作樂。後來我發現,不僅是我這樣的壞種喜歡他那大奸若忠的正規化,還有許多正經人也私心樂之,只是不大拿出來說罷了。
二
坦率的說,我原在80年代中期初讀他那《海水火焰》時,便喜歡上這廝了。我喜不喜歡誰是我的私淑所好,原無關乎文格名氣,那時的他也還只是一個需要抱著稿紙去編輯部打情罵俏逗女編們開心的文學青年。若干年後我曾經問他,何以書稿多要給出版界的大姐大金麗紅時,他咧著嘴說――人家老大姐在你不火時幫你,咱不能火了就沒良心嘛。我也算個恩怨分明的人,自然能夠領會他這種念舊的深心。
這個世界有很多人,道德文章都好,直諒多聞,肯定也都值得交往;但我私心所喜的還是那些性情有味的趣人。有些也許緣慳一面,但從文裡字縫中,大抵也能想見其為人作風,可以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