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的窗大開,微風輕送。美人欄旁的條案上,小丫頭正在專心致志地在畫圖,身邊坐著她那位師傅,一手執卷,一手小心地為她比著圖紙,在仔細地講解。
其實芽芽在現代的時候從未正經學過畫,誰知來到這裡竟是開始學畫軍事工程圖。起先林偵不過是想讓她打發一下時間,也與姐姐姐夫拉近些關係,誰知越學越認真,看姐夫江沅那神色不似平日的雲淡風輕,十足的師傅模樣,心血傾注,手把手地教,不但不嫌棄她是個女兒身,倒像正經要派大用場。
紙上談兵,師徒二人一本正經又十分溫馨。
“姐夫,”
林偵走到跟前兒,江沅還沒應,小丫頭立刻抬頭,一眼看過來,小月牙兒一彎,臉悄悄兒就紅了,粉嘟嘟的。林偵看著喜歡,不自覺臉上也是笑。
江沅瞥了這兩人一眼,對沐芽道,“去吧,回你房裡去畫。”
沐芽的臉越發紅了,“哦,好。”
“哎,”林偵攔了,“姐夫,有正經事要商議。”說著把手中拿著的盒子放在桌上,拿出幾本賬簿,“讓沐芽也瞧瞧。”這還真不是藉口,古代的記賬方式也許芽芽還不大懂,可對數字卻是超敏感,這其中他看出的端倪也想她看一眼,以便更加確定。
誰知江沅臉上連點表情都沒有,“回去先把糧草補給線畫上,其餘的等著我。”
“是。”
沐芽應著趕忙收拾圖紙,悄悄瞥一眼林偵,一個字都不敢多說,轉身跑走了。
打發走了沐芽,江沅這才看向林偵,“七弟,來,坐。”
林偵咬咬牙,撩袍子落座,把幾本賬簿和兩本摺子遞在江沅面前,又把自己的筆記開啟,“姐夫,那天我與你說過的一處,在前年的賬簿之中越發明顯。”
“哦?”江沅接了過來。
太子最開始只給了林偵去年的賬簿,整個看下來,帳做得嚴絲合縫,送到九方重鎮的糧草、軍需與內閣批給晉商販官鹽的鹽票都對得上,比例雖然與當初吏部尚書柏茂清所定的有些出入,可畢竟時過境遷,適當調整也是在所難免。
林偵整個核對完沒有發現任何紕漏,當時還感嘆古代交通、資訊如此閉塞,戶部的帳做得竟然連一點應該有的財務數字上的小偏差都不見。也許是不相信能有這麼絕對乾淨的賬目,也許是覺得鹽道豐厚不會這麼點水不漏,林偵總覺得哪裡不對。
翻來覆去地看,終於發現一處不同:去年春天晉商購買軍需時的一張銀票上核對的是豐源票號,而承接這筆國防生意的只有山西西幫的幾個商團。西幫有自己的票號福昌源,雄霸北方諸省,晉商資財雄厚,管理好,週轉也快,為什麼捨近求遠要用別家票號?而且買入軍需都是戶部給的成本價,交貨時原價買入,來回出入只是個抵押作用,何必費周折再用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票號?還偏偏就這一張。
起先不甚在意,與太子提過之後,太子也覺蹊蹺,便把近兩年的都給他核查。這一來,前年的賬目就明顯有了問題。太子已經回京,更何況,林偵覺得他出入朝堂,不知深淺,有些問題不能看到就說恐捅出更大的簍子,因此決定在跟太子彙報前,先跟最信賴的姐夫商議。
“只是銀票登入有出入?”江沅問。
“不止。”林偵翻開其中一本做了標記的賬目,開啟比對著自己筆記,“姐夫你看前年,大同、三關、延綏三鎮的軍需記錄,米精確到鬥,軍服精確到件,且一年走四季,每一季錄入與出關記載都十分詳細,連路上損耗、哪裡起運、哪裡週轉,車馬糧草悉數不落;遼東、薊州、宣府三鎮就差強人意,雖說錄入出關精確,卻並未有細緻的損耗記錄;而寧夏、固原、甘肅三處一年也走四季,可總有兩季的記錄雷同,這一處,你看春暖之季與上了霜凍的深秋,路上的損耗怎會一樣呢?莫說風雨之中的腳力,就是身上的衣裳和打尖住店也不能一樣啊。”
江沅聽著蹙了眉,林偵接著道,“我總覺著有些不對,不知姐夫可知這三家商團是否如此不同?”
江沅道,“九邊重鎮這條補給線是皇父親自批下的,嚴審實查只給了山西西幫,從未假手他人。三家商團均出自西幫,幫中本就規矩森嚴,又深知做的是一著不慎就滿門抄斬的買賣,遂極謹慎、細緻,三家都是西幫的中流砥柱,做事不該有此出入。”
林偵聽得出江沅也覺得十分蹊蹺,可他的話卻有所保留,因問道,“姐夫,你看此事我是否該報於大哥?”
江沅想了想道,“邊關要塞,國之門戶,失之分毫都可釀成大禍,但有疑慮自是該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