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伶俐,被謝令鳶的親外婆記在名下,當嫡女撫養,算是謝令鳶的姨母。不過從前的謝修媛,不太能瞧得上這個姨母,對姨母生的妹妹,也就百般諷刺。
如今謝令鳶對嫡庶無所謂,就當是姨母入宮來看她,心中還覺出了幾分親切。但又聽畫裳說過從前的事,因此在見到喬氏後,很是揣摩了一番語氣表情。
那神情,像是入宮常年未見家人,哪怕孃家來一條狗都忍不住親近的模樣:“母親,您看來女兒了。”
喬氏正在仰頭上臺階,這穩重又親熱的微笑,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她的印象還停留在入宮前,嫡長女倨傲的神色。如今謝令鳶容顏未改,姿態卻是親和了不少,讓她難免意外。
隨即,喬彤雲也就想通了,為什麼謝令鳶忽然受寵。就憑謝令鳶從前的脾氣,哪怕重陽宴沒死,怕是也要惹上別的禍事。
喬彤雲走進麗正殿,她穿著霞色的命婦常服,容長臉,眉眼細長,和謝令祺有幾分相似。落座後,問了些謝令鳶的近況,忍不住又問了問謝婕妤。
“你和她畢竟是姊妹,血濃於水,不管往日有什麼齟齬,以後互相照應,也是多份保障。”
謝令鳶才想起來,謝夫人的親生女兒還在儲秀殿。命婦入宮只能停留兩個時辰,喬彤雲去見皇后已經花了不少功夫,又來麗正殿,等待會兒去儲秀殿,怕是留不了多久。
遂她又吩咐畫裳:“去將謝婕妤請來,就說夫人來了。”
畫裳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出去喚人去了。喬彤雲也怔然,以往謝令鳶不主動劃清界限就不錯了,更別提把謝令祺叫到麗正殿來,還挺貼心。
她有點寬慰,謝家要她傳的話,也沒那麼難以啟齒了。
“重陽之後,你日益蒙受君恩,這本是謝家的榮幸。只不過,你大伯總擔心日後局勢不明,他怕要出亂子,盼你和二姑娘能明哲保身,切莫高調。”
喬彤雲一邊說,一邊觀察謝令鳶神色,生怕引起她不快。謝令鳶剝了個橘子,很自然地順手遞了一半給她:“我知道,也向來低調不爭寵的。”她至今未和蕭懷瑾同房!
……這還低調。
你高調起來,全國是不是要拜個德妃神教?
喬彤雲手裡握著一瓣橘子,默默地想。
這是德妃親手剝的,她還得心懷感激地吃下去才行。
這個間隙裡,謝婕妤也聽到了麗正殿的傳話,她姐姐竟然難得地慈悲了一把,謝婕妤來不及整理儀容,便趕了過來。
“母親!”謝令祺跑到門口,見到那個許久不見的身影,欣喜地喊了一聲。
她沐著光藹踏進來,纖塵在陽光下歡快地跳躍著。謝令鳶見到她們母女相聚,就有點恍惚。
橘瓣在口中綻開,酸酸甜甜的滋味,沿著舌尖一路蔓延到心底。她想起剛來的時候,嬉鬧花叢,把後宮的日子當成遊戲任務,絲毫不想交什麼心。
想來也是因為,之前沒怎麼見過人情味。直到那一場馬球賽,才看到了一點真實的她們。
她忽然又有點同情蕭懷瑾了,他所身處的宮闈高大而巍峨,遮住了外界的刺殺險峻,也遮住了所有人藏在爭鬥之後的真實。
喬彤雲見了女兒,也放下心,讓謝婕妤安坐了,她繼續給謝令鳶遞話:“與北燕那場比試,你一時風頭無倆,陛下甚至提出想封你為聖德妃……你大伯近日越發覺得不祥。他們託我告訴你……你們,倘若日後宮裡出什麼事,你們姊妹倆,想辦法遠離紛爭,哪怕貶出宮、失了寵都無妨,家裡總有養你們的辦法,可千萬別捲進去了。”
“知道了,母親,我能有什麼事,每天就在儲秀殿安心待著,都長毛了。”謝婕妤半是答應半是抱怨著,對喬彤雲的示警,不敢大意。
而謝令鳶淡淡說了句“省得了”,並未太放在心裡。
她對朝廷派系之爭不懂,也不知道她的大伯謝節天生直覺敏銳,先帝朝時陰差陽錯避開了幾次政鬥。待先帝彌留時,欽定輔政大臣,謝節也推辭不受,才倖免於太后垂簾時的殺身之禍。在謝家,謝大伯說話很有分量,不止是因為他是家中長子,更因他的準確預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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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彤雲囑咐了謝家的兩個女兒,任務也帶到了。平日她們難得同后妃見一面,若非節慶宴會,后妃也難得同家人見一面,見了縱有千言萬語,一時也不知先說什麼了。
遠遠的儲秀殿裡,懷慶侯夫人坐在屋裡,呷了口熱茶。她的對面,武明玦收拾得素淨,穿了件素色的寶花羅罩衫,有幾分雌雄莫辨的美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