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爹爹!
父親轉過頭,溫柔的目光透過他,又望向遠處,似是壓抑了一輩子,從塵世解脫般的釋然。他頓了頓,千言萬語,卻是來不及了,只匯了一句說,……若見到母親,請向她說,謝謝你們。
父親微笑著看他,揮了揮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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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醒來時,天色初亮,國喪的訊息便傳來,舉國敲響了喪鐘。
他在鐘聲中,對著長安城的方向跪下,大禮三拜。
身為人子,卻連父親去世,也不能回去參加葬禮。此實乃不孝。
從那以後,他入定靜心時,就特別快了。時隔半年,便學會了道醫的入識海。初初,只能入至親之人的識海。
可那時,他卻忽覺悵然。
這世間沒什麼親人,可以讓他去看一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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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從四餘羅睺那裡,傳來了蕭懷瑾昏迷不醒、宮內掛硃砂祈福的訊息。
想到父親死後的囑託,當晚,他入了蕭懷瑾的夢,想把弟弟喚醒。
可入了識海,就差點摔倒——那是一眼看不到頭的漆黑,令人無助且絕望的黑,壓抑混亂。
他勉強穩住身形,不明白,蕭懷瑾的識海是怎麼了?
漆黑中,不時有女子的尖聲哭泣和求饒,待他循著聲音走近,映著微弱的燭光,才看清那穢亂的一幕,驚嚇得捂住嘴。
十幾個內宦,正帶著假陽…物姦汙柳賢妃。蕭懷瑾跪在陰暗一角,嚇得哆嗦,眼淚流得失去了知覺,背後是四個牌位。
那個小心翼翼遞給他手爐、跟在他身後的孩子,彷彿已經靈魂出竅了。
在看到他時,蕭懷瑾先是害怕,而後眼中忽然迸發了光彩,期期艾艾地問他,一疊聲的問:皇兄,你是來接我走的嗎?我可以解脫了嗎?你……你在那邊還好嗎?
蕭懷瑾邊說,邊向這邊爬過來,彷彿逃離了一點那處黑暗。
而他看著蕭懷瑾——九歲的孩子已經成為了帝王。他憐憫這個弟弟,卻終究只能狠狠心,囑咐道,這只是噩夢,你快醒來吧。父皇希望你做個好的君主,承得起社稷江山。我……我們都會看著你的。
他修為有限,留不了太長時間,臨走前,聽到蕭懷瑾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他一聲。
“哥……”
他從蕭懷瑾的識海里走出來時,淚如雨下。
也因為那句“哥”,之後蕭懷瑾犯了幾次大錯,他數次陷入父親遺命的掙扎中,卻始終都還是,儘量護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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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他辭別了抱朴觀,開始遊歷天下。想起外公與舅舅所說,他決定去邊境,查訪“正月之禍”的真相。
一路走,一路反思當年,父親犯下的過錯。
那時候,他依舊對蕭道軒交予的重任,心懷排斥,總想著哪天蕭懷瑾走上正軌,他就不做了,肆意灑脫,淡出塵世。直到十四歲那年,遇到了一個人。
他陷入了回憶——
正是跟隨那個人,他學會了演戲與口技這些民間雜耍,也親自將那個人送上了刑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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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耳邊傳來“篤篤”聲。
謝令鳶在一旁,敲著案几,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們該入白婉儀的識海了。”
酈清悟方才說了句抱朴散人,而後就出神了。謝令鳶被晾在一邊,百無聊賴盤算她的任務。
可期的是,喚醒白昭容後,【莫逆之契】的危急使命也就完成了。
也是奇怪,她剛來到此間世上,滿心都是不耐煩,看人看狗都帶了挑三揀四。嘲笑蕭懷瑾是個直男癌,何太后是更年期,韋無默尖刻網紅,何貴妃死要面子……那時雖刷著聲望,卻是從不把她們放在心上的。
卻不知從何時,漸漸生了朦朧的感情,哪怕她們生於這古老時代,卻都是有血有肉,有悲有喜,她想待她們真正好一些。
聽她催促,酈清悟側過頭,微微笑了笑。窗外的風捲著落葉,拂過了他身上。
看過了何容琛的識海後,有些執念莫名的消失了,往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能面對。
他背對著窗子,微風拂過,輕聲說,“好。”
*****
二人如釋重負地,一同進入了最後一個人的識海。
白婉儀。
在識海中站定後,睜開眼,入目便是一片陰霾天空。
這片識海,說不出的……蕭條,對,像中世紀那死氣沉沉的畫一般,天